而此时,云心所有的力量都汇聚在自己的一双手掌之上,她只需要将这双手狠狠拍向自己的小腹,就可以将未来可能会为祸大陆的隐患扼杀。
白泽的第二问,仍然没有问出声,却已经明明白白地摆在了她眼前。
杀,还是不杀。
这个问题对祁念一并不难选。
她双手的力量久久未散,搁置在自己的小腹前时,许久都没有动作。
不知为何,她的灵魂从本体中抽离出来,放置在了云心的体内,她却还是听见了云野的声音。
“念一,发生什么了?”
祁念一眼神微垂:“你现在看不见我吗?”
云野轻声道:“从刚才开始,就看不到你身边发生了什么,只能感受到现在你情绪动荡,收到了很大的冲击,发生什么事了?”
祁念一沉默片刻,声音有些嘶哑。
“没什么,只是……很心疼大师兄。”
她没有半点自己是在接受一位神明考验的自觉,脑海中尽是从小陪伴她长大的大师兄的样子。
是大师兄把她从皇宫接走,给眼盲的她缝制了无数个眼罩,最后才找到了用起来最合适的星尘纱。
小时候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做,大师兄如今带孩子的能力如此熟练,都是从她身上锻炼出来的。
他给她扎小辫,大一些后,又教她自己束发。
他是陨星峰的代峰主,师尊不在的那些年,她所有的启蒙功法都是大师兄教的。
她在那本天命之书中,看到大师兄未来会做的事情,却从没有害怕过。
当时只是觉得,他们师兄妹三个都死于非命,大师兄那么护犊子的人,又怎么会不崩溃呢。
如今想起来,心里却更难受了。
原来他从出生起,就承载着那么多来自深渊积累的恶意。
他却从来没有流露出哪怕半分。
恶念无处发泄,这些年,大师兄都是怎么忍受过来的呢?
只要想到这些,她就无法不难受。
那双蕴藏着云心所有功力的手掌,她不会,也不可能拍下。
第二问,她已经做出了选择。
像是为了回应她的选择,祁念一眼前又出现了另外一个画面。
画面中,深渊已经扩张到了如今的五倍还要宽,整个中洲已经被吞没掉三分之一,西洲也有近一半沦陷。
深渊北端,四处都是感业寺佛修的尸体。
佛修们哪怕死去了,也驻守在深渊一侧,用他们坚实的臂膀,为他们身后佛国的人类挡住无休无止的深渊之物。
温淮瑜立于深渊上空。
他没有再穿着他平日里喜欢穿的华美柔软的宽袍,一身黑色的长袍曳地,披风遮住了他半张脸,从披风中露出来的半张脸显得苍白又冷漠,那双眼睛里,是无穷无尽的恶念和杀意。
他只要一抬手,就会有无数的深渊之物跟随着他,去吞噬这个世界。
他身后,死尸遍地。
晏怀风站在了温淮瑜的对立面,他身侧都是神机同伴的尸体,他双目血红,用自己全部的力量疯狂地攻击着他,满脸尽是血泪。
佛国的人们跪在地上痛哭着,后悔当年为什么没有将摩罗彻底铲除掉。
祁念一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她在九霄天梯直面深渊中那双眼时,已经看见过这样的场景。
“你是想告诉我,如果他不死,未来就会是这个样子吗?”
白泽道:“我并不能确定未来会发生什么,但这是我见到的无数种未来之中,最有可能发生的一种。”
祁念一面无表情道:“以前也有一个人这么对我说过,送天命者赴死,是他算到的所有未来中,最稳妥的一种。”
她睫羽轻颤:“但他不是那样的人,也绝对不会变成那个样子。”
努力压制着恶念不外泄半分,独自忍受了所有痛苦的那个人。
他绝对不会允许自己变成那个样子。
……
静室之中,云心看着自己的双手,眼神逐渐了然。
原来这第二问,是关于这件事的。
她回到了几百年前。
“你自幼修佛,为何会对这样一个胎儿产生感情?”这时,空灯大师正好问出这句话。
云心回身,脸上的表情,与其说是不舍的感情,倒是不解和困惑更多:
“正是因为弟子自幼修佛,如此便更加不解,他如今尚未出生,他没有生命,也并未做过任何危害人间的事情,今天我们因为这个预言,扼杀了他,那日后呢?”
云心低声道:“弟子已经决定杀死他,却又不知,自己该不该杀死他。”
她走到空灯大师面前,深深俯拜:“弟子愿承担杀死这个孩子的罪责,无论此事是对是错。但还请住持允许弟子一件事。”
空灯眼神中似有无奈闪过,他温声说:“何事?”
云心淡声道:“此事之后,弟子想卸下佛子一职,还请住持在这段时间,另择佛子人选。”
空灯道:“为何?”
云心缓缓道:“弟子想出去游历,为自己心中的困惑,寻找一个答案。”
被困在这个身体里的另一个云心,看着过去发生的一切重演,自己在密室中,打算向着这个孩子动手。
随后,便是第二问,让她做出选择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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