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你世子怎么说?”宝镜上前一把抓住的红衣的手臂,失控道:“世子,他怎么说,世子,他为什么不来!”
红衣欲言又止,深吸了一口气,怜悯的望着宝镜,说实话,如果宝镜不是这样对她,这件事她会永远压在她心里,但是现在,没有必要隐瞒下去了。红衣道:“他说,他不喜欢你。”
“不喜欢……我?”宝镜大受打击,“怎么可能?他明明……明明夸我……”
宝镜的瞳孔蓦地放大,恨恨的看着红衣,目光恨不得凿穿她的身体:“你知道他不喜欢我,你为什么还要鼓励我去追求。”
“我不这样说你能挺过来吗?你还记得那段时间你是什么样子吗?一心一意只想做王的女人,你的眼睛里根本容不下其他东西,自暴自弃,你再继续堕落下去会变成什么样子,我只能给你希望,事实证明我的话也没有错啊!起码现在的你,成功的让世子看到了你不是吗?你不再是个透明人。”
“你骗我,你骗我,你骗我——!”宝镜不住的摇头,“你骗我,世子不可能不喜欢我。”
“好话你都信,实话你一句不信。你以为我帮你真的是为了要在府里讨一口饭吃?”红衣含泪道,“是因为我觉得我们同病相怜。”
“是因为我总记得你说的那句话,你说,如果你不这样做的话,我该何去何从,谁来庇护我和张福如。我一直记着你的情。”红衣难过道,“虽然我知道那是假话。”
“可我一无所有了,我喜欢和姐姐们在一起,喜欢和你们打打闹闹的日子。”
“你有什么资格同情我?你不过一个贱婢。”宝镜怒吼道。
“是,我是贱婢。”红衣扬声道:“可是尹宝镜你睁开眼睛看清楚,整个云韶府,除了张福如,谁不是贱民!你是名伎没错,可你脱了贱籍了吗?”
“我如果真的和世子有一腿,一向眼高于顶,自命清高的世子会指着张福如问‘你是不是金闺秀的手母’?”红衣一步步逼近宝镜,字字敲打在她的心上,“在他的眼中,我们都是贱民,你说我不清楚自己的位置,那你呢,你什么时候才能真真正正的看清楚自己的位置。”
“你有什么资格说我?”宝镜道,“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形容的就是你啊,岳红衣。你都已经到了教坊,还不肯下海,你装什么纯洁无暇。这里的每个人都想向上爬,别跟我说你压根没有一丝想头。”
红衣漠然的看着宝镜:“相处了这么多年,看来你还是不怎么了解我。我就是比谁都清楚自己的位置,所以王的女人——我从来没有肖想过,我如果真的想要得到什么,谁也挡不住,这一点,你尹宝镜应该比谁都清楚。”
宝镜的指甲恨得抠进了掌心,红衣继续道:“你仔细回想一下当时,只要是个人都能看的出来有罪的是张福如,世子又认得她,这足以证明很多问题。”
“你是说……张福如她……”宝镜生性多疑。
“我不知道。”红衣耸肩,“我不敢妄加揣测,但是我去找过世子,世子都不认得我,但是他一直认得出张福如,对她印象很好。我敢打赌,你今天跟我发那么大的火,也是张福如在背后挑唆的吧?”
宝镜默认了。
“你不觉得奇怪吗?张福如要进的那间房,是世子每回来必然下榻的地方,不知怎么打碎了玻璃。之后世子又毫无征兆的到来,焉知不是他们两个约好,只是张福如早到了,没有钥匙进不去?接着,张福如就弄伤了我的耳朵,我才会去偷酒喝,被世子抓住。现在所有的焦点都在我身上,大家已经彻底忘记,世子当时是如何偏袒张福如的了。说句你不喜欢听的,他赞美你,应该只是想给张福如打掩护而已。”红衣条分缕析,说的十分笃定。
“怎么会这样?张福如?”宝镜难以置信的摇头,“竟然是张福如!张福如有什么好?除了是个中人,她有什么值得人注意的地方?论样貌不如我,论才艺不如你。”
“只要她不是伎女就行了。”红衣口吻淡淡的,却在宝镜心里掀起了惊天巨浪。
宝镜其实还没有完全相信红衣说的话,但是她懂得就驴下坡,察言观色。她和张福如不同的是,张福如一直戴着假面具做人,每天装和气,装好人,就算当着你的面陷害你,都是笑眯眯的。宝镜不一样,她该下狠手时绝不留情,但她想要求人办事,请人帮忙,会比谁都擅于套近乎,会比谁都擅于笼络人心。翻脸比翻书还快。
她们两个,一个是笑面虎,一个是变色龙。
这些年,红衣领教过无数次。
果然,宝镜缓和了一下语气,用一种内疚和不忍的神色打量红衣的耳朵,关切道:“你耳朵怎么样?”
“怪我。之前听信了那贱人的话,脑壳一热,伤害了你,你别放在心上。我知道你受苦了,我这里有药。”说着转身取来瓷瓶。
“不必了。”红衣婉拒,“我就是来把所有知道的都告诉你。”
“你信不过我,我留在这里也没意思。所以,以后我会去膳房帮忙。你好自为之吧。”
红衣说完,转身一瘸一瘸的走了。
一阵床堂风过,宝镜骤然脱力,反身扑倒在榻上,捂着嘴哭泣:“为什么,为什么那么狠心!明明夸过我漂亮,明明每次进出都会对我笑!为什么放任别人糟蹋我,见死不救……”宝镜哭的状都花了,一只手抚住自己的脸颊,一边道:“我不信,我不信。我那么漂亮,怎么会不喜欢我?!不可能。我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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