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镜也懒得再装腔作势,挥了挥手道:“行了,你是个明白人,只要你不做我的敌人就行。”
红衣道:“我从来都不是你的敌人,而且,我又有什么能力做你的敌人呢?”
“那日回去以后我想了很多。”红衣不紧不慢道,“是我们从前走的太近了,以致于看不清彼此的面目。咱们以后还是君子之交淡如水吧,便不会生出那么多事端了。”
“君子之交淡如水。”宝镜斟酌着这句子里的况味,“好啊。”她冲红衣媚笑。
红衣也回眸一笑,淡若烟笼远山。
然后出了阁楼,回到了自己的地头。
宝镜吃了闭门羹,气的不住骂:“不识抬举的东西。”
第37章 珠宫贝阙 小小淑媛就够了吗
红衣病愈,葵水也行完了,听同房的童艺们说了许多注意事项,发现这每月一回的‘似病非病’着实让人头疼。
但她心里更不安和惶惑的是另一件事。
府里每一天,都有人在讨论景福宫动乱和世子与闵氏一族交锋的始末,红衣不关心朝堂争斗,却免不了担忧世子的安危,何况还听说大王早就病了,只是秘而不宣。
这话跟锤子一样打在她心上,她洗米的时候也走神,熬汤的时候也走神,煮饭的时候直接煮成了锅巴……她心里七上八下的,纠结着一件事——世子那天来找她,正是大王病重之时?
他面容憔悴,是守在大王跟前伺进汤药的缘故?他这个要防,那个也要防,心力交瘁。然而她浇了他一头一脸的水。
她心里有点难过,这辈子和世子没有缘分,也不能如此践踏别人的情意。尤其对她来说,这世上真心待她好的人本就不多。
她问厨房的大娘们,男人为何会对一个女子的恶言相向,拒绝,还有各种小脾气和怒火都无条件的包容呢?
大娘们笑她小媳妇想男人了……闹了她一个大红脸,连连摆手说没有。
后来大娘们说:“我跟我那口子就是这样的,当时他等在我们村口,我放了野狗去咬他,咬了他一屁股,趴在床上躺了半个月,还是没舍得骂我一句,伤好了又巴巴的来寻我。照顾我爹我娘,我弟弟妹妹,连带那条咬了他的狗。这种不害臊和不知羞耻的精神最终打动了我们全家上下,行吧,我就跟他过了,唉,瓦匠就瓦匠吧,横竖我也不是什么闺秀。大家扫帚配簸箕,天残地缺。”
红衣闻言,沉默良久。
之后有一天,借着出去采买的机会,她疯也似的跑到了景福宫。
一头一脸的汗也不及擦,风一吹,打了个哆嗦,都忘了自己病刚好,只顾着喘气,愣愣的看着紧闭如铁桶的宫殿。
光化门广场上还有尚未干涸的血迹,虽说世子有言在先,弃械投降不杀,可是知情并参与谋反的,还是没能幸免于难。
一连几日,光化门广场上侩子手的刀没有停过。
老百姓远远地看着就绕开了,没有人敢上前。
只有她,在门前左右张望,最后壮着胆子靠近门洞,塞了银子到守卫手里,与人攀谈道:“差大哥,可否行个方便,我想进水房看看家姐。”
守卫道:“你家姐是水房的宫内人?”
“是。”红衣小心谨慎的回答。
“那也不行。”守卫把钱塞进胸口的兜里,“如今宫内外四处戒严,别说是宫女了,就是达官贵人进出都要有手令,你好大的胆子,敢来宫门口肆扰!识相的,赶紧离开吧。我们不与你计较。要是再敢纠缠,就有谋逆的嫌疑了,谁知道你是不是要混进去刺杀世子的奸细!”
“不是的,差大哥,你听我说,家姐病了,我想看看她,一眼,就一眼。我不是乱党。”红衣磨磨蹭蹭的不肯走。
她突然感到难过,原来世子不找她的话,她想要找到他是那么难。
红衣耷拉着脑袋,在广场上徘徊良久,眼看天色将暗,正打算走了,忽然看见一顶小轿过来,帘子掀开,竟是金府院的夫人,也就是世子嫔的母亲。
红衣赶忙上前行礼道:“夫人,奴婢见过夫人。”
贞敬夫人纳闷的看着她,一旁的下人喝道:“呔!哪里来的贱民,走开,夫人急着进去探望嫔宫,不要挡了夫人的道。”
“奴婢并非有意阻挠夫人。”红衣急切道,“夫人,夫人,是我。”
贞敬夫人斜了她一眼:“你是谁?我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认识过贱民。”
“是我,我是张福如的朋友,我和夫人有过一面之缘的。”红衣道,“夫人您仔细想想?”
谁知不说张福如还好,一说张福如,贞敬夫人气不打一处来,指着红衣骂道:“没脸没皮的贱民!竟敢将我们未来的中殿与张氏那个狐狸精相提并论,那贱人在我女儿大婚之日给了她如此大的羞辱,害的她成为都城百姓口中的笑柄,要不是看在邸下的份上,我岂能容她到今天,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还敢来上典这里攀亲带故!滚!”
下人们于是一齐动手推红衣,红衣抵挡不住,一个趔趄,被推倒在地,红衣跪地求道:“夫人,夫人,您听我说完,我没有对世子嫔不恭的意思,我只是想……只是想……”
红衣吞吞吐吐的,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半晌,斟酌着开口道:“想知道世子嫔娘娘身体好点了没有?请夫人捎个口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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