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镜得意一笑,媚眼如丝,看的光海君心旌摇曳。
红衣蹙了蹙眉,她不是第一次来这里,因为怕被人认出来,故而出门时带了幕篱,谁知道门房竟已换了人,当初那个给她做人墩子的小内官也摇身一变,成了府中的侍立。人墩子自有其他人来做。
她心下稍定,再抬眼看光海君,觉得大王尚未在场,他一个大君已先行莅临似乎颇有不妥之处,但到底哪里不妥,她一时也说不上来。
一行人绕过影壁,穿过花厅,就是万春殿。
光海君还不忘为宝镜介绍:“喏,此处便是大王的大婚之所。”
红衣垂头不语,默默跟在人堆里,行过万春殿时,那还未取下的大红灯笼简直刺痛人眼。
一路到了张福如住的琴梧,红衣赫然发现光海君居然对此地熟门熟路,她心中诡异的感觉更甚。
好在大王来的不算迟,前呼后拥中进了琴梧,沿途见到宫人门一个个钉子似的戳在那儿,一一望过去,终于在落地罩后见到日思夜想的身影,唔,又长高了。
他路过的时候,故意背对着她,挡在她身前,趁众人不留意,手指轻轻拂过她手背。
红衣忍不住在心里骂他孟浪。
但是一行人山呼海啸的喊着大王千岁,红衣也只有跟着跪地。
他貌似心情不错,悦然道:“都免礼吧。赐座。”
光海君和张福如坐下,其余人皆站着。
红衣的视线缓缓上移。
他不一样了,上衣为青,身服五章,龙在两肩,山在背部,火、华虫和宗彜在两袖,下裳纁色,装饰四章,藻、粉米、黼、黻,每章各二,另配玉圭,犀牛带等,以示大王之尊。
整个人看起来精神焕发。
内人们上了茶,白地墨彩的过枝蝶纹盖碗,他掀开轻轻拨了拨,茶香四溢间,他偏过头去和光海君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大覃的风物。
红衣注意到,一提到大覃,宝镜就特别留神,想来也奇怪,此次宝镜回来,对大覃没来由的很感兴趣,还买了一堆关于大覃的书籍放在床头,时不时的拿出来翻几下,行首大人以前让她念一些诗书,都不见她这么积极。类似‘竹篮打水一场空’和‘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都是最近才学会的俗语。还以为她开窍了,想要增添一点内涵,现今看来是别有用心。
说到某处,大王顿了顿,扫了一眼张福如。
张福如自始至终都十分安分,在一旁静立着,并不多话。
要不是她已经盘发加髢,一堆人中,还真认不出她。
再加上大王离开不过几个月,她又穿着厚厚的撑裙,并不显怀。
大王见之,嘴角挂着笑,对张福如的方向,淡淡道:“说起来,今天是以张尚宫的名义请所有人来。张尚宫原本是王妃的手母,王妃大度,为张尚宫请封,张尚宫可有去谢过恩了吗?”
当着众人的面谈及张福如的身份,令张福如尴尬万分,垂头低声道:“妾身不得进入内宫,但已托人向中殿娘娘致谢,并在宫外磕头。”
大王‘唔’了一声:“那这几个月就辛苦你了,旧府里有枢密尚宫,一应需索,你同她交待即可。寡人的第一个孩子,不容有失。”
张福如躬身道:“是。”
大王又道:“不过承嗣是件喜事,当是要赏的。”
说着,一列宫女立即从旁取出各类宝扇,看的人眼花缭乱。
大王随意指着一柄扇子对光海君道:“此去大覃,得了不少稀罕物件,都是皇帝陛下亲赏的,其中这一道缂丝技法,经纬纵横,就是咱们仙罗没有的技术。”
光海君于是拿过一柄浅蓝色缂丝牡丹喜鹊登枝图乌木雕花柄团扇,嘴里啧啧称奇。
除此之外,还有青股白色羽毛绘桃花折扇,白色绸绣花蝶图面象牙雕竹节纹边柄团扇,粉红色纱绣松竹图面紫漆描金柄团扇,纱贴绢桃树仙鹤图面乌木雕花柄团扇,缎绣孔雀松树牡丹图面漆柄团扇,纱贴绒绢花果图面染雕骨柄团扇,等等……
大王既说了缂丝最好,张福如便打定主意要那柄缂丝的扇子,当即道:“谢大王赏赐。”一边还不忘做人情,对大王道:“此次云韶府女乐陪同大王远去大覃,想必是为大王争脸的,大王是不是也该有赏?”
大王一拍扶臂道:“是,尚宫这样说,寡人想起来,尚宫曾经在云韶府也呆过很长一段时间,果然识于微时的情意令人难忘啊,尚宫是个念旧的人。”
张福如的笑登时凝固在脸上,如同被人打了一巴掌。
大王却恍若不觉,自顾自道:“寡人与王弟以后是不便再出入云韶府了,寡人记得,一道去大覃的女乐里,有个叫宝镜尤为出色,听说是尚宫挚友?今日可有来吗?”
宝镜缓缓出列,俯身蹲下:“奴婢宝镜,恭请大王金安。”
大王上下打量宝镜,长长‘哦’了一声道:“原来是你啊。你女乐功底深厚,彩绸舞胜过柔然舞姬百倍,很得柔然大王的青眼。”大王说着打趣光海君,“要不是念在王弟你在宫里为寡人左右支绌,宵衣旰食,宝镜姑娘又与尚宫情意甚笃,寡人说不定就做了这个顺水人情。”
红衣眉头动了动,宝镜和柔然王有什么故事吗?
她看宝镜,宝镜显然一副不愿再提起的模样。
“赏。同赏。”大王兴致勃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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