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你以为带上了淑媛娘娘,我就一定会和你们同流合污?!”
烟秀的尖刻,张福如是再熟悉不过的,早就练出一身铜皮铁骨,出来打圆场做和事老也是她的强项,到了这合适的当口,立刻上前笑脸相迎:“好好的姐妹,怎么说斗嘴就斗起嘴来了呢。烟秀姐姐也是为了我好,特别是我目下处境艰难,怕我在此地被人看见了,传出什么风言风语就更难听了。姐姐的好心,我省得的。其实我今日来,是和宝镜叙一叙旧情,没先去你那里打招呼是我的不对。说起来,我也是要去找你的,听说你即将升任行首,我没什么可送你的。”说着,轻声一叹,“你说的不错,我空有一副花架子,能拿的出什么奇珍异宝来?烟秀姐姐就不一样了,身为云韶府的花魁,什么好东西没见过!我思来想去,我也就这一门手艺,您大抵还看得过眼,所以便想着等你升任行首那日,服饰照旧由我来打点,如何?”
烟秀纳闷的看着张福如:“张淑媛,您今非昔比了!论理,您是上,我是贱,没有要您为我张罗的道理。”
“有没有道理都抵不上一个感情。”张福如温声道,“你看,我在这里住了那么些年,为你做过不少衣衫,我走后,为你尚服的人你可还满意吗?你也说了,我空有一个头衔,既如此,又何必拘泥于身份呢。您曾经照顾过我,我为你做一套行头当做回报再合适不过,若实在有人问起,就说是我的赏赐也未尝不可。”
烟秀闷哼一声:“那好,就有劳张淑媛了。”
送上门的好处不要是傻瓜。
烟秀斜了她俩一眼,施施然从她们面前走过,嘴上不说,心里还是狐疑的,回到房中立刻给红衣写信,让她小心张福如和宝镜,同时,也告知她行首的病情,危在旦夕。
张福如问宝镜:“这样做,真的有用吗?”
宝镜笑的推了推发髻:“放心吧,百分之百能把岳红衣引来。”
红衣接到信以后,心急如焚,一把拉住来传消息的人问:“怎么样,行首到底得了什么病?”想了想,觉得自己表现的太过急切,不似不相关的人,便端正了神色,道“身体不豫,为何不早说,现在才来告知?我让她安排的女乐歌舞,也不知准备好了没有。”
教坊司的下人战战兢兢:“行首大人不预姑娘你烦心,所以让人瞒着,可训育妈妈觉得这样下去不行,特此遣奴婢过来,请姑娘过去看看。”
红衣刚要答应,几个资历深的内人忙挡在她前面,拦住她道:“一个伎首,生病耽误了功夫不说,还要我们姑娘去看她?好大的口气!”
红衣无可奈何,只得在济善堂里等消息,急的拊掌乱转。
与此同时,张福如前脚才回到旧府,翌日,宫里头便派人来传话,说是要把孩子带进宫,不得有误,几乎不给她喘息的时间。
张福如心中简直恨出了血,她望着六个月大,糯米团子似的孩子,忍痛把孩子递给尚宫,但是暗中在孩子的屁股上掐了一把,孩子登时大哭起来,张福如赶忙一把抢过,抱着孩子细心哄慰,一边对尚宫道:“尚宫大人,请您发发善心,再等一等!他才出世不久,那么小,又认生,平时只我一人照顾她,现在他定是感知到,他要离了我……舍不得我这个当娘的!”泪水模糊了张福如的视线,她不住的恳求:“尚宫大人,求您多给我一点时间吧,我会哄好他,您让他缓一缓。”
“不行。”上了年纪的尚宫是大妃身边的老人儿,一点不留情面,不管不顾的一手抢过孩子:“宫里有最好的乳母,最好的医官,中殿娘娘温柔善良,会给孩子最好的呵护,况他又是大妃的孙子,难不成还会苛待于他不成?!淑媛娘娘您就放心吧。”
张福如那一记掐的狠,又或者真的是孩子离开了熟悉的环境,一到了尚宫怀里,便啼哭不止,毫无停下来的趋势,好几次差点噎住自己。
张福如心疼不已,拉着尚宫的手求情:“嬷嬷您也看见了,求您大发慈悲,这孩子现在的情形无论如何是进不了宫的,就算去了,也徒给大妃增添烦恼。请您回去禀明大妃一声,就让王妃费心,来这里抱抱他,和孩子亲近亲近!待他们母子相熟了,孩子便不畏惧进宫了。且我自出了产褥期,都没有贴过产图,尚宫您说说,这是不是不合规矩?王妃她御下宽厚,怎会不知道历来妇女生产的风俗呢!就当是我恬不知耻吧,劳烦您转达王妃来此走一趟,替我贴个产图,全为了保孩子的平安,那时候有了神明庇佑,孩子兴许就不哭了,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尚宫被说动了,再加上张福如塞了好大一袋银子,尚宫叹了口气放下孩子道:“行吧,中殿没有生产的经历,小娃娃哭成这样,强行抱回去也是白搭,反倒难为了中殿。还不如我去向大妃讨个主意,届时王妃到来的话,你可要做好准备功夫,不可怠慢了王妃。”
“是。”张福如低头哈腰的恭送,望着绿色宫装渐行渐远,她的唇角缓缓绽出一抹戾笑。
不出几日,闵氏便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的抵达世子旧府,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大妃来了。而张福如已经在那里恭候了。
仙罗冷的早,一入秋,空气里便有了丝丝寒意。
为了御寒,王妃的绿色圆衫里特意加塞了保暖的棉,袖口银鼠皮出锋,原本素净的脸,被硬生生衬托出几分清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