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衣淡淡道:“大人不必过于忧心,你自去便是了。小公爷不会为难您的。咱们大覃的陛下是最重嫡庶尊卑的,若知道小公爷以陛下‘丈人’自居,会有怎样的反应?陛下真正的丈人难道不该是皇后的父亲英国公慕容追?贵妃再贵,也不能僭越了去。所以大人您得适时的提醒小公爷,为了以示贵妃对皇后的尊敬,不但要让翁主过崔家巷,还一定要让翁主过。这是小公爷和安贵妃在陛下跟前长脸的机会,还能一显贵妃的贤德和大度,何乐而不为呢?!”
王文藻眼珠子一转,这话说得有理,同样一件事,会动嘴皮子的人,果然能把黑的说成白的。
王文藻面露笑意,连连恭维尚宫妙语连珠:“真是心细如尘。”
红衣深感好笑:“妙语连珠的是你家下人福伯,舌灿莲花的也是你家下人福伯,有些事我不揭穿,是与大人方便,也与自己方便。就像大人之前说的,咱们都是为主子办事的,皆大欢喜最好。”
王文藻赞叹不已,瞧这尚宫姑奶奶年纪小小,却有一双火眼金睛,瞧出这宅子被大火烧过,但她没有说,这会子才暗示自己,呵呵……真真心思玲珑剔透的人儿啊!
王文藻拍胸脯对红衣保证,一定把此事办妥。
红衣疏朗一笑,和王文藻道了别,从议事厅里出来。
走过转角的时候,不经意和一个身着天青色长袍的公子擦肩。
那公子闻到一股好闻的香气,不住顿了顿步子,再三的回头看,进屋之后便追问王文藻:“父亲大人,敢问适才出去的女子是?”
王文藻‘哦’了一声:“翁主身边的尚宫。”
王公子纳闷:“啧,可我瞧着怎么好生眼熟……”
王文藻一记手掌朝他脑门拍下来:“眼熟眼熟!你见到个女的就说眼熟!见到个母的就动春心!你他妈怎么不说菜市场里的母猪眼熟,我看你书都读到屁]眼儿里去了!人家仙罗来的,你去过仙罗吗?这你也能眼熟?还不给我滚回去读书!”
王文藻几乎是用吼得将儿子骂的狗血喷头,王公子苦哈哈道:“读书,读书!父亲,儿子一年里有哪一天不是在读书?儿子今日来,不过是想着翁主住在后院,儿子近几日出入多有不便,不能日日来和父亲您请安了,故此特地来告知一声,谁知这也能惹得父亲发大火。”
王公子委屈的不行:“您也是的,没事把翁主请到儿子的私宅里住做什么?眼下这样,我去不得后院,她来不了前院,多尴尬。也不知该不该去请安,请安的话怕人说是非,不请安又怕被人说没礼数。”
“这你不用费心,你一门心思关起门来读书即可。要实在闷得慌,你房里那几个女人还不够你消遣?至于你老子我,也好的很,你不用天天来请安。那都是做给外人看的。”王文藻骂的口干舌燥,猛灌了一口碧螺春,王公子瞧见了直摇头,好好地碧螺春,唉,落他这个爹手里,牛嚼牡丹!
王文藻喝完继续骂:“你呀你,你什么时候能做出像样的文章不丢我的脸我就很高兴了。你看看人家王烨舟,啧啧!状元及第,然后迎娶瑰阳公主,王家风光无限。再看看人家苏鎏,花名在外,京城第一名少,可再混,也得了个榜眼。”王文藻竖起手指,“第二名!第二!你呢?啊?!你什么玩意儿?”
王公子郁闷:“王家和苏家都是书香门第,人家的祖辈代代做官,代代传承,骨血里都透着斯文,咱们呢?祖父是杀猪的,就您最出息,花我娘的钱捐了个官,又出卖了岳伯伯一家抱住了崔家的大腿,才步步高升混了个知府。咱们家连个族谱都拿出不来,您让我和人书香门第养出来的孩子比?我能比嘛我!”
虽是铁打的大实话,可从儿子的嘴里说出来,王文藻还是气死了,抬起手来又要打这个傻儿子,嘴里骂骂咧咧个没完。
王公子抱头鼠窜,干脆冲了出去,一口气跑到池塘边上,才停下来歇了口气。刚好风吹落一地桃花,他默默的欣赏了片刻,蓦地,飞花之中,见到对岸亦有人与他一样欣赏此等美景,他忙加快脚步追上去,但奇怪的是,人影转瞬不见,犹如未曾出现过一般,全是他的错觉。
他摇了摇头,抬步欲要离开,却又在脚下拾到一张纸条,打开一看,上面书写: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崔殷功?”他疑惑的抬头,见到一片裙角衣袂,从假山那里一闪而过,他心头莫名一喜,不知是何方佳人,竟懂得崔护的诗句!
他在武康黄石堆砌而成的假山下团团转,累的头晕眼花直喘气,都再没见到那一片裙角,只得以手护着嘴,小心翼翼的试探道:“相遇即是有缘,小生与姑娘一样喜欢崔护的诗,不知姑娘可否出来一见?”
红衣早已爬到了假山的顶上,看着王公子在下面一副偷偷摸摸的傻模样,用手捏着嗓子道:“公子别过来。”
王公子浑身热血沸腾了,又近了半步:“姑娘,你是?”
“我是什么人不重要,只是恰好与公子同看了一场桃花罢了。相逢何必曾相识,公子快不要问了。”
王公子一听,小心脏扑通扑通的跳,他屋里的那些女人,没有一个肚子里有墨水的,常常他写完一首诗,都不知交与谁一起欣赏品评一番,每次约了好友想出去清谈,又被父亲阻止,再加上他和京城崔家小姐的姻亲黄了,走在路上难免被人指指点点,自那以后,也没什么脸面见人了,唉……难得机缘之下,偶遇佳人,他一激动,便把‘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申声情并茂,抑扬顿挫的朗诵了一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