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向来御下宽和,赐了座,又赏了茶水,问她钟粹宫住的惯不惯,食寝如何,等等……敏华一一作答,容妃听的极是不耐烦,干脆道:“哎呀,娘娘其实就是想问你,宫里那些谣言到底是不是真的?”
“容妃娘娘所说的谣言是……”敏华故作不解的歪着头,“恕敏华无知,究竟是何谣言要劳烦主子娘娘亲自过问?”敏华甚至露出些微诚惶诚恐,“嫔妾一直安居于钟粹宫内,规行矩步,不敢有半分……”
敏华还欲再说,被容妃哼笑一声打断:“装傻充愣,不说拉倒。”
皇后对容妃的行为似乎并无怪罪之意,还对敏华道:“容妃就是这个性子,祥贵人你勿要见怪。”
“怎么会呢。”敏华得体的起身福了一福,“主子娘娘有什么想知道的尽管问敏华就是,敏华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皇后抿唇笑而不语,抬手去拿手边的茶盏,微微含了一口。
莲妃见状,温和的对敏华道:“祥贵人也太拘谨了,这里的许多人虽然虚长你几岁,但终归是一家人,都是姐妹。”
敏华松了口气,甜甜一笑:“莲妃娘娘说的是。”
莲妃接着道:“皇后娘娘日理万机,本不过问这些细碎琐事,但有些事吧,咳,传的荒枪走板,是以召你前来,正因为你住在钟粹宫,恐怕只有你最清楚不过了。”
敏华望着莲妃,莲妃道:“祥贵人,宫中有传,贞嫔乃自尽而亡,是也不是?”
“自尽?”敏华倏地站起来,做讶异状:“回皇后娘娘的话,嫔妾没有看见的事,不敢胡说。不过据嫔妾所知,贞嫔娘娘病了已有一段时日了,御医那边有贞嫔娘娘的脉案,桩桩件件,都记录在案。尚药局的人也一直在为娘娘调理。”
“故此,嫔妾思来想去,窃以为,贞嫔娘娘为人一向谦和大度,做事又稳重带细,绝不是那般不明事理之人。尽管嫔妾与贞嫔娘娘相交尚浅,但……”敏华顿了顿,“嫔妾不信贞嫔娘娘会自尽。”
“且……流言止于智者。”敏华道,“相信各位娘娘心如明镜,断不会信那些荒唐话。”
话是红衣教的,让敏华把一切都推到御药房身上。
敏华照她说的做,皇后果然很满意,莲妃讪讪的,没再问了。
皇后于是召来御医问贞嫔的病情,御医说贞嫔心阳早衰,又逢痰气上涌,好好将养或许还有十年寿数,可惜,伤事侵怀,如寒冬饮冰水,直抵心肺,雪上加霜,这才导致沉疴疾恶,回天乏力。
皇后深深一叹,眼圈不自禁有点泛红:“贞嫔还算是有福的,她好歹与朝霞有几年的母女情分,可怜本宫,本宫的孩儿落地没几日就……本宫甚至没能好好尽一尽为娘的责任。”
安贵妃忙上前替劝慰道:“主子娘娘莫要自伤。没听见太医适才说了吗,贞嫔,就是忧思过度。”
皇后轻咳一声,急忙用帕子掩住嘴。
气氛一时很僵,贵妃也不知当怎么劝了,德妃突然上前轻轻的顺着皇后的背,也不言语。
皇后感激的回头看了她一眼,但转念间,想到德妃有子,眸色登时又暗沉下来:“还是德妃有福啊,泓琛今年该有十一了吧?”
德妃温婉道:“是,回娘娘的话,整十一了。不过娘娘,说起孩子,有些事,嫔妾还是要劝您——您看您好端端的,为着贞嫔,竟又勾起了伤心事。”德妃伤感一叹,“娘娘,过去的事,就放下吧。思太子要是知道您记挂他,想必也是极安慰的。若是您为此伤了己身,那孩子又怎么过意的去?再者,法师不是也说了吗,您与思太子的缘分未尽。等娘娘身子好了,兴许思太子还有机会再度回到娘娘身边,故而,还请娘娘一定要保重凤体啊。”德妃看到皇后的眼底泛起了一丝光,继续道:“至于泓琛那孩子,性子委实顽劣,但您是他的嫡母,该打该罚,娘娘教训便是。”
红衣看德妃,深深感慨什么叫典范,什么叫周正,什么叫语言的艺术。
按照‘保命符’所写,皇后的孩子生下来没几天就伤寒死了,皇帝那时候还在外面行军,家里的事压根不知道,回去以后才晓得皇后作下了病根,鉴于是嫡妻生的儿子,登基之后便追谥为‘思’,以太子格葬于皇陵。
红衣觉得皇后难过的不是孩子的命,而是孩子的太子之位,德妃是个通透之人,一下就看明白了。
她的处境尴尬在,她最早伺候在皇帝身边,膝下有一子,名为泓琛。
当皇后的嫡子殁了以后,她诞下的这个长子登时鹤立鸡群,所以哪怕她对皇后再好,皇后看她终归不太顺眼,是以德妃才会说出那番话来。
宫里这群娘娘们呀,说话各个语带玄机,一弄不好,就着了道,也许有时候,无论你说什么都是错的,这大抵就是宫里生活的艰辛。
红衣跟在敏华身边,看的胆战心惊。
皇后神色稳定下来,德妃道:“对了,今日叫诸位来,还有一事。贞嫔仙去了,钟粹宫长久的没有个主位也不行。”德妃看向皇后,“不知主子娘娘有什么示下?”
“是啊。”贵妃顺势道,“要不然就奏请陛下干脆提了祥贵人得了!臣妾瞧着祥贵人举止端庄,慎礼恪仪,当能肩负一宫之责。”
敏华赶忙道:“贵妃娘娘谬赞了。嫔妾谢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抬爱,不过敏华初来乍到,资历尚浅,又粗通庶务,论才能,宫里的好多姐姐都比敏华适合,所以还望皇后娘娘能够多多考虑她们。不然,嫔妾可是要闹笑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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