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是她,风是她,云是她,松间的雨露是她,山间的雾岚是她。
喜为她,悲为她,恨为她,愁为她,忧为她,怜为她。
心疼她,恨不能将她如珠似宝的捧在手心里。
情感起伏跌宕,大起大落,一般的男人可以如此神魂颠倒,但他是一个君王,而这恰恰是君王的大忌。
从今以后,他们要保持距离。
红衣冷静下来,紧着嗓子问:“那你有很多位夫人吗?”
“嗯。”容均坦言,“年少的时候家里长辈安排的,刚开始连她们谁是谁都分不清,近几年才好一些。红衣,我不单是个有家室的男人,我还有孩子了。这些,都会让你难堪的。”
“而我待你之情,发自肺腑,不忍折损你半分。”
“这不是推搪的话,是我知道你要什么,而你要的,我给不了……”他的眼里有浓重的无奈,“我给不了,怎么办呢。”
总不能把妻妾都遣散了,孩子都抛弃了,他们要怎么办呢?
总不能国家不管了,朝政全荒废了,民生百姓要怎么办呢?
这些家事国事都是压在他肩头上的重担,自登大宝那一日起,便不敢松懈。
红衣轻轻抽噎着,望着容均的眼眸,一直望着,她分辨得出他话里的真假,他没有骗她,是同她交底来了。他也没有像肃王那样要她等他,百般借口,然后山盟海誓,而是委婉的推开了她,因为他知道她要什么。
知己若此,夫复何求。
偏偏咫尺天涯,近情情怯。
她难过又高兴,难过的是失去一段珍贵的感情,高兴的是收获了一个真心待他的人,她红着一双眼,想到近来朝堂上发生的事,忍不住问道:“那个……听说陛下处置了张御史,是因为你吗?”
容均的职责是保护皇帝的安全,自然免不了常在御前走动,红衣理所当然的以为是容均去告了御状。
“是你告诉了他《夜宴图》的事?”
容均双手合拢,拇指交叠,眉间深邃起来,淡淡答‘是’,“你不怪我多事吧?我若不知道也罢了,知道,便不能坐视不理。”
红衣感激道:“我做什么要怪你,我谢你还来不及。是你帮我报了仇。”
容均心虚的没有看她:“我也……我也就只能为你做这些了。还有几个幕后……总有一天会扳倒的。”
她知道他说的是贵妃,强自压下眼泪,心酸道:“你待我的好,我都记得。此生无以为报。你若是不嫌弃的话,以后我还是叫你哥哥,容二哥。”
“当年在驿站,见你衣着华丽,威风凛凛,想借你的势传话上京,虽则事与愿违,但今天还是你帮了我,就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收我这个妹妹?”
红衣恋恋的看着他:“你还说要帮我相未来夫婿来着,你打过包票的。”
有缘无分。
如今上契认作干妹妹已是强求来的缘分了。
容均的胸口一阵憋闷,袖子里的手握成拳,点头道:“嗯。你,只要你愿意,我还是你的容二哥。你不嫌弃我就好。”
“怎么会,容均哥哥待我极好。”红衣含泪。
两人相视良久,目中满是悲色,夜渐深沉了,有宫人提了风灯在不远处行走,还有打更的太监,容均嘱咐道:“回去吧,早些歇着了,别胡思乱想。”
红衣软软答应,容均又替她紧了紧斗篷:“这么薄得衣裳……”
红衣用手指捻起斗篷的边缘:“你也早些安置吧。”旋身向药局走去,风吹得她的斗篷像一直蝴蝶的蛹。
容均目送她离开,心如刀绞。
第115章 奇货可居 看见没有,这才叫忠心……
回到宫里,必真已在廊下等着了,忙候上来道:“陛下。”
皇帝近日总是独自外出,不许人跟着,很是令人担忧。
容均双手负于身后,一言不发的进殿。
必真见他面色疲惫,又有几声低咳,反反复复,忽轻忽重,似乎是有意压制着,关切道:“陛下,今儿个太医院还派人过来,说是足有半个月未曾替陛下请过脉了,陛下看,奴才可要请他们过来?”
“好好的叫他们过来做什么!”容均在龙椅上坐下,手背抵着额头道:“不碍事的。”
“不过是有些口渴。”
必真知是借口,但还是主动斟满了茶水:“秋日润肺消燥,陛下试试这茶,不浓。”
容均抿了一口,茶里加了奶子,薄薄的一层,清淡不油腻,又很爽口,他起身回内屋:“不错。”
必真忙跟过去伺候,解下一应饰物整齐归置在一旁的金漆托盘里。
容均今日似乎疲累极了,宽衣之后,什么吩咐也没有便卧倒,但并没有马上睡着。他的脑袋轰轰的,耳边宛若有兵戈之声,眼前浮起那年那夜,他带着她策马飞驰至江边,他甚至能听到海浪声,还有她倔强的哭着说:“我不回去。”
可他偏偏听不到身边发生的事,必真见皇帝梦魇一般稀里糊涂的,着急的团团转。
御医在榻边半蹲着,一边搭脉一边问他道:“陛下适才去哪儿了?好不容易压下去的宿疾,怎么又发作了?”
必真伸手把御医请了出去,压低嗓门道:“说来惭愧,陛下近日独处简行,奴才也说不上来陛下的行踪,只是瞧这样子,像是在何处着了风寒。唉,都怪今秋来得忒早,令人猝不及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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