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听了她的话,聂建军脸色一变,后面的赵金莲闻言更是勃然大怒:“一个贱蹄子!一个小白眼狼!居然还联起手讹到我头上!白吃白住了我半年,还有脸来要东西!老娘不问你们讨债就不错了!不要把我逼急了,一笔一笔算总账!”
聂建军也黑了脸,问聂正崖:“你这是什么意思?”
苏净禾碰了碰聂正崖,暗示他不要说话,自己则是毫不示弱地回道:“大伯娘要算账,那就请大队长和公社书记过来做个见证,把帐算开吧。”
她也不等对面两个人说话,就开始一笔一笔细细地数:“我跟二哥是十月二十九晚上来的,到今天拢共五十六天,凑个整,就算住了两个月,一天一共吃两碗稀饭、两碗红薯稀饭,全算半个红薯,三两米……”
纸笔都不用,当场把等额的粮票跟钞票一起算了出来。
数了吃的,又数用的。
两人到小尾村已经快两个月,可算来算去,也只能算出水、柴、油、盐等物,都是最最基本的用度,就算翻上一二倍,折合起来也不够十块。
聂建军越听脸色越差。
赵金莲冲着苏净禾嚷嚷:“你只算吃的用的,难道住这些日子都给白住了?我跟你大伯两个放下公社里的事情,请了假去给那两个死的办丧事,亏掉的公分怎么算?出的力怎么算?这几个月打点你们两个,还有你,一个死乞白赖的病秧子,一天到夜只会躺着要人伺候!难道老娘就白伺候你了?”
她本来就嗓门大,一着急,声音更是尖利起来,叫得半条街都听得到。
这个时候公社里早就下了工,各家吃完饭,又没个打发时间的娱乐,左右两边邻居听到动静,全兜着袖子出来了,只是个个知道赵金莲不好惹,也不去触这霉头,或捡个小凳子坐在门口,或寻个合适的位置远远观看。
又有些半大不小的孩子不怕事,就站在老聂家门口半远不近的地方看热闹。
赵金莲光顾着吵吵,又站得偏,并没有注意,苏净禾却是瞄到外头有人。
有些话,聂正崖不好说,但是她这个“外人”能说。
她心念一动,顿时就有了主意,大声反驳道:“大伯娘,你出力给大爸、大妈办白事,也不是白干的吧?大爸大妈下葬那天,我亲眼看到你撬开我们家锁着的柜子,从里面翻出来好几百块,那么多钱,难道还不够你们出的力?”
苏净禾从前年纪太小,许多事情看不明白,现在回想,大爸大妈在部队里的时候有津贴,退伍之后在纺织厂干了许多年,平常一向精打细算 * ,又怎么可能会像赵金莲抢白的那样,手里头连一点积蓄都没有。
第3章 小骗子
聂正崖这两年都在县城专心读书,一个星期才回家一次,自然发现不了什么,而苏净禾却是看到过大妈妈从主卧梳妆台的抽屉拿钱出来的。
当时抽屉里面装满了东西。
可等到丧事办完,众人一起收拾行李的时候,里头莫名其妙地已经变得空荡荡。
她虽然没有亲眼见到大伯娘撬柜子,但是其中有没有鬼,诈一诈就知道了。
果然,一听到苏净禾这么说,赵金莲马上慌乱起来。
她脱口否认道:“胡说八道!”
又插着腰喝骂:“狗娘养的小骗子!看我不撕烂你这张胡咧咧的嘴!我哪里撬了你们家什么柜子!”
苏净禾大声说:“不单是我一个人看到的,纺织厂的刘厂长也见到了!他说伯娘只是帮我跟二哥攒着钱,叫我不要声张!伯娘要是不承认,我现在就去找村支书,请村支书拍电报给刘厂长,刘厂长总不会骗人了吧!”
听说有纺织厂的刘厂长做证明,赵金莲的一下子就慌了神,三步两步冲上前,嘴里不住叫嚷:“我放你娘的狗屁!你再来瞎扯害我名声,看我不打死你!”
聂正崖背着苏净禾急忙往外头躲。
赵金莲跟出门,举着手才要往下拍,忽然听到边上有人说话:“金莲,小禾一个小女娃,也不懂事,你跟她计较做什么,毛领导都说了,要‘用说服而不用压服的办法,用摆事实,讲道理的方法’,怎么能打人啊!”
又搭腔:“正崖娃跟小禾都还是半大的孩子,又可怜没了爹妈,你跟建军就算要把人分出去,也不能自己抢了人家爹妈给儿女留的东西吧?”
赵金莲定睛一看,原来是隔壁一向跟自己不对付的蔡二婶。
她气得嘴都歪了:“谁抢他们东西了!办完老二那一家的丧,老娘一分没捞到,还倒贴了钱贴了人力,哪里有什么东西?你听这小贱蹄子在这里瞎扯!”
苏净禾特地选在门口争话,还把声音提高,就是为了让邻居们注意到这里,只要有人在,她就能借势。
她明白单凭自己跟聂正崖两个,根本不可能讨回大爸大妈的东西。
可是赵金莲嘴巴臭,脾气差,平常没少跟人起争执,一旦把事情闹出来,肯定有愿意站在自己这边的。
不过她没想到,事情居然能这么顺利。
她知道蔡二婶跟赵金莲积怨已久,当即把握机会,哑着嗓子喊:“二婶,我没有骗人!我不是小骗子!我看得很清楚,大伯娘用起子撬的抽屉锁,从里面拿了几叠很厚的钱出来,很多都是大团结!”
她两只手比了个厚度:“刘厂长跟我说了,那一把钱至少有五六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