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就在所有人的目光中穿过了人群,就这么拉着丹尼尔走在丹尼尔的身前带走了他。
丹尼尔的蓝眼睛落在了羌橘的乌发上,他微微错愕,看着眼前的少年抓着他的手头也不回,他带他穿过了衣香鬓影,珠光宝气,穿过了所有停顿的酒杯,各怀心思的脸,他推开了大门固执地与他紧紧交握,头顶再也没有了过分明亮的灯光,丹尼尔一抬头,第三区的夜空如同往日,闪着星子,却好像是他从没见过的夜,少年的乌发被风吹着。
他知道他害怕了,他带着他义无反顾离开,却后知后觉开始惊慌,他的手传来些微的发抖,丹尼尔给予了他同样的力道,他先是一僵,握得更紧了。
他不是后知后觉惊慌自己的所作所为,而是惊慌丹尼尔的态度,只要丹尼尔也紧紧握住他,他便没有任何可以顾忌。
羌橘忽然回头,是熠熠生辉的眼,亮得那样惊人,他忽然对丹尼尔笑了,今夜的万千星子都要陨落进他的眼,“尼尔,生日快乐。”
丹尼尔在这一刹蒙住了羌橘的眼,感觉到羌橘的睫毛在手心蹭了蹭。
“……你是笑了吗?”羌橘被蒙着眼睛不确定的开口。
丹尼尔没有回答,而是抬头看着这片广袤的黑夜的星星,想起十多年前,那段断断续续的回忆,断断续续的时光,他发烧过后躺在已经被填满的墓坑之上,靠着冰冷的墓碑冲黑暗伸出手,迎着那夜唯一的星星,迎着黑夜,迎着满手的空荡荡的冰冷。
“是的。”
“我很高兴。”
第38章
萧殷的课结束之后羌橘站在一面蓝色玻璃的面前,这个时间点教学楼走廊只剩下高览通话的声音,高览的哥哥似乎知道了高览报名的消息,抽出空来给高览打了一个电话,高览似乎很怕他哥哥,冲着光屏上的人挺直了腰,沉着嘴角和脸,俨然是进行汇报的样子。
羌橘看着蓝色玻璃上的自己,这块玻璃的蓝就像刚刚萧殷课上那副眼镜的蓝色,所有人戴着一片眼镜进行虚拟操作,眼镜上分析武器的各项数据,羌橘回忆着今天所介绍的武器,看着眼前的蓝,走廊里一道冷风吹了过来。
这个蓝色……
羌橘一刹之间想到了报刊上那些被打了转换剂的孩子,他们濒死的时候眼白变成了诡异的蓝色,这是一个很糟糕的联想,高览和他哥哥通话的声音渐渐渺茫,像被穿过走廊的风推远了,羌橘一阵凉一阵冷汗,他在玻璃上的脸色越来越差,他和自己对望着,觉得玻璃上的自己成了另外一个人,他越看自己越不像自己,玻璃上的自己眼神变得惊恐,他眼睁睁看着,忽然觉得自己的眼白变成了孩尸的眼白。
他像一个鬼立在他的跟前。
一模一样的蓝色包裹住了他瞳孔的黑,巨大的信息量就在雷鸣电闪的一刻灌入他的脑子,他的记忆一一再现了那个发烧的夜晚,那个在脑子里被关得牢牢的梦。
高览,你做梦会把梦里所有东西看得很清晰吗?
怎么可能,都是模模糊糊的吧。
这段对话让羌橘定住在原地和自己面对面睁大了眼,脑中高速的走马灯重现了遗忘的梦境。
为什么他会把自己的梦看得那么清晰?
如果这一切都发生过呢。
走马灯在这个想法冒出的那一刻停住了。
他看到自己缩小了好几圈,躺在白色的台子上,强光照射着他的脸,他的身体,一张没有呼吸的脸,一具没有起伏的身体,一个女人从地上爬了起来,羌橘看不到她的脸,她长发凌乱,癫狂的姿态,她跌跌撞撞挥开男人抓着她的手,从男人手里抢过了一个箱子,他看见她打开了那个箱子,里面满满的针管。
她疯了她疯了!
羌橘心脏猛跳看到女人扑向了缩小的他,她慌慌张张拔开针剂,满满的一箱倒在他的身侧,一支,两支,十支,三十支!女人疯了全部注射在他没有生命迹象的身体里。
人俯视自己死亡是怎么样的感觉?羌橘感受到一种毛骨悚然,灵肉分离的恐怖感,他看到他躺在台子上忽然睁开眼睛,他俯视他,他仰视他,他挣扎在手术台上剧烈呼吸,眼眶中白色的部分眨眼之间变成了诡异的蓝,羌橘冻住的身体惊恐地后退。
脑海里的画面下一刻出现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庭院,缩小的他在数百向日葵为背景的梦境里忽然回头,冲着羌橘的方向笑着,“妈妈?”
别过来,羌橘的身体忽然发抖,他有了不详的预感。
他疯狂想闭眼却无济于事,别过来,别过来!他看到那个女人长发的背影,伸手要抱那个矮小的自己,风吹过来带走了他头上蓝色的帽子,他转头目光追逐帽子,然后向着羌橘的方向卡带一样缓缓扭头,他呆愣了一秒嘴里眼里耳朵流出了血,他不再像一个活人的样子,在羌橘的跟前成了被捏爆的血袋。
羌橘从这场强行的梦境回忆中夺回了自己身体的主动权,他的眼前回复了走廊的景象,他睁着双眼,看着自己,他看到自己那么害怕。
妈妈?
妈妈?!
高览一回头是羌橘看到了什么极为可怕的事情的表情,他消瘦的脸是凄厉的,往后不断后退。
“老宝宝?”
羌橘闻声一怔忽然转头冲着卫生间的方向跑去,高览望了一眼羌橘刚刚看的方向只是普通的玻璃,发生什么?他拔腿去追,只看见羌橘砰得一下砸上门,然后传来呕吐的声音,那种几乎要把五脏六腑呕吐出来的疯狂,高览站在门外被羌橘吓得不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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