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如琢从激荡的情绪里缓过了神,没有再提方才的小波澜,看向校场上有序训练的士兵,问道:“三千营那边怎么样?吴显英还应付得来吗?”
“暂时没什么问题。”沈辞也转开了视线,“但陛下应该清楚,三千营最初是太.祖收编来的三千北狄骑兵,人少而精,后来虽然人数不止三千,也不再以北狄人为主,但战力比五军营还要强,是精锐中的精锐。如今三千营却已失去了优势,要想重建三大营,就必须要在三千营重新建一支骁勇善战的骑兵。”
沈辞这般说,一是提醒谢如琢要重视三千营,二是旁敲侧击地说吴显英也就暂时没问题,但他的实力建不起那样一支骑兵,迟早要换人,只不过吴显英品级比沈辞高,沈辞不好意思当着皇帝的面直说。
“那你觉得谁能统领三千营?”谢如琢又问道。
“世人皆知北狄的骑兵最善战,要把三千营的骑兵训练成北狄那样,此人必须要熟悉北狄骑兵的作战优势。”沈辞摇头,“朝中暂时没有这样的人选。”
吴显英虽然跟着吴显荣在溪山混了几年,但他天赋如此,注定不及吴显荣,就算对北狄骑兵有所了解,也训练不出一支实力相当的骑兵。
“那就再说吧。”谢如琢倒是并不着急,像是心里有数,“除了三千营,神机营从前更是所向披靡,但后来国库空虚,供不起火器改进与消耗,如今士兵手上的火器陈旧不堪,可惜现在朝廷还是拿不出银子改造火器。”他长叹一声,“缺钱的事,才是最该解决的。”
“绥坊每年的税收在大虞境内得排末位,这边气候苦寒,能种的粮食不多,边境一直不安稳,商旅往来也比前些年少了。”沈辞看他又为国事苦恼,心里也不舒服,“我们还是要往南边打,江北、江南、蜀中沃土千里,富户千万,到时国库就有钱了。”
谢如琢听他又想用打仗帮自己解决问题,笑了下,道:“不急,再等等,我们可以去寻盟友借点钱。”
沈辞也不再说了,怕他多想这种事让自己更辛苦。
两人站在校场边一同看士兵训练,看谢明庭缠着几个将官又是教骑马又是教射箭,偶尔低声交谈几句,就这般度过了一个多时辰。
眼瞅着回宫后该吃午饭了,谢如琢才叫走谢明庭,叔侄两人都达到了出门的目的,笑逐颜开地一道走了。
午后何小满来送奏本,谢如琢沉吟道:“其实现在三大营除了沈辞,也没有我的人。岳亭川背后是错综复杂的世家势力,终究不能多亲近。吴显英更不用提了,肯定不会听我的。推选将官时是兵部按规矩选的人,这批人也未必会承我的情。”他“啧”了一声,烦闷道,“那些文官还生怕我攥着三大营呼风唤雨,我有这本事吗?”
何小满闻弦歌而知雅意,立刻说道:“三大营要扩充,到时还会有几个将官的空缺,陛下可以塞自己想要的人进去。”
“但我与朝中武将毫不熟悉,又得避开孙秉德……”谢如琢指尖习惯性敲击桌案,“伴伴,你去找找宋二公子吧。有宋青阁这个兄长,他在京中武将里还是有些人脉的,加之锦衣卫本身也有不少私下里的关系,他能帮上忙。”
何小满的脸色霎时就不太自然了,问道:“卫大人也符合陛下所说,陛下直接找卫大人不就行了?”
“你不是和宋青来很熟吗?”谢如琢眼神无辜,上前揽他的肩,“伴伴,你看,我这也是对你好。你去牵了线,以后这些人也会承你的情,多好的事。”
何小满无奈至极,觉得谢如琢是故意的,但他没有真凭实据。
“不熟,我们一点不熟。”何小满道,“陛下为什么会觉得奴婢和宋千户熟?”
谢如琢拍拍他的肩:“你们熟,不用掩饰了。”
何小满:“……”
一个时辰后,何小满冷着脸坐在清平坊,眉眼间阴云密布,问身后的万连:“宋青来哪儿去了?”
万连意识到督主心情不好,小心翼翼回道:“属下亲自去北镇抚司找了人,宋千户当真出城公干去了,冯百户说入夜前会回来。”
何小满脸上是不情不愿,眼中却阴郁地写着“你要是敢不来你就死了”,万连打了个寒噤,识相地把目光转开,紧盯窗外楼下的行人。
街巷上不多久便灯火通明,此时已是过了饭点,万连招呼侍者先上了几个菜,何小满却没动筷,他捂了下肚子,脸色有些泛白。
万连神色担忧道:“督主,您要不先吃点?”
何小满摇摇头,缓了阵后,雅间外传来了侍者招呼客人的声音,听见“宋千户”三个字,他立马坐直了,眼睛微垂,摆出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
万连:“……”
脚步声渐近,雕花的木门被推开,宋青来上挑的眼角漏出痞气的笑,一进来就没个正形地说道:“上次督主抢走了卑职的衣服,今天终于打算跟卑职说个清楚了?”
何小满瞥一眼宋青来,一身风尘仆仆,确实是在外头跑了一天的模样,他沉默不言,似是对这人懒做理会。
“抱歉抱歉,督主久等了,别生气啊。”宋青来笑着坐下,见桌上有酒,给自己倒了杯,“卑职自罚三杯。”
何小满胃里抽痛,已经什么都不想吃,开门见山道:“陛下让我来找你的,你有合适的人选举荐入三大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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