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潜机一旦被激怒,出手伤人,那他们为保护同门还手,全在情理之中了。
你不是不辨美丑吗?为何看到何师妹还会被吓到动手?
何青青向前跌去,紧紧闭上眼。
她已习惯忍受痛苦,因此面无表情,一滴眼泪也没掉。
“你没事吧?”
出乎意料地,没有被打,也没有跌在地上,反而被一双手扶起来。
她闻到一阵紫藤花香,听见头顶响起一道声音,很冷淡,却温和。
何青青睁开眼,见一位容貌俊美,身材颀长的少年郎扶着她。
眼里除了惊讶,没有其他情绪。
就连惊讶也一闪即逝。
孟河泽心想好险,这人不是来伤害宋师兄的。
宋潜机也想好险,若非不是我出手够快,这人差点撞翻我豆角苗木架。
豆角苗何等娇嫩,哪经得起一撞。
宋潜机扶着人,向前走了三步。
确定远离菜地,才松开手,抬头困惑地问对面:“所以你们到底要给我看什么?”
他的疑惑发自真心。
有邪道魔修在活人体内炼蛊毒,时间一长,就算将蛊取出,受害者面容已受损,非割肉削骨不可恢复。他见过许多,早不以为奇。
前世有同行衬托,邪道之主的欢喜禅,倒不算最阴险狠毒的功法了。
他下意识看了一眼孟河泽。
孟河泽稍怔,羞愧地低头。不过是位修为低微的女修,容貌异常而已。我刚才一惊一乍,果然令宋师兄心生不满。
明天煮什么面呢?
青崖六贤的惊恐也发自真心。
他们眼睁睁看着宋潜机扶起何青青,对那张鬼脸视若无睹,甚至淡然地走了三步。
宋潜机进,六人就退,退得满头虚汗,脸色惨白。
他们不约而同地想,这人还是不辨美丑吗?
这是不辨人鬼吧!
那个孟姓少年也不正常。
外门宋院,恐怖如斯。
第20章 一根稻草
“走,我们走!”
不知六人中谁最先掉头跑路,其他五人忙不迭跟上。
何青青虽然睁开眼,看见了扶起她的少年,但只一眼,便似被烈日灼伤般低头。
她怕吓到对方,以袖掩面,转身去寻幂篱。
方才人涌奔乱,幂篱被刘天翰随手丢弃,又被人潮踢来踩去,早已破碎不堪,沾满泥土和脚印。
她却慌忙戴在头上,就像溺水者抓紧浮木。
“等等。”何青青听见那少年又开口,不由僵立原地,浑身冰冷。
话却不是对她说的。
六根青葱齐刷刷回头。他们此刻看宋潜机更像白日见鬼。
“你还想怎么样?”刘天翰色厉内荏地吼道。
“我想问你们做这种事,院长知道吗?他不管吗?”
那人声音依然冷淡,却不再温和。
何青青隔着脏污的面纱抬眼偷看,不知为何,突然有点眼酸。
好奇怪,明明很久没哭过了。
“就算院长不管,子夜文殊不在吗?他也不管你们吗?”
邻居家兔崽子玩蹴鞠打脏你家院墙,你不会直接上手打孩子,往往会问一句:你家大人呢?你家大人不管吗?
宋潜机上辈子看他们,像一群制造笑料的谐星;现在看他们,像看一群熊孩子。
六人却仿佛受到莫大冒犯,哆哆嗦嗦伸出指头:
“你大胆!竟敢直呼院监师兄名讳!”
“以你的身份根本见不到院监师兄,你不要以为能威胁到我们!”
宋潜机:“好了,都回去吧。”
六人如蒙大赦,慌不择路,消失在鲜花小径尽头。
“你学会了吗?”宋潜机回头问。
“学、学什么?”何青青声如蚊蝇。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走,也没想到这少年居然愿意与她搭话。
手足无措,更无地自容。
“下次再遇到这种事,就学我刚才的样子,问那两个问题。”
宋潜机说完,便回家了。
留下何青青呆怔站着。
他是在为自己出头吗?
孟河泽忍不住走过去。
虽然这是别家门派、别人的事,他丝毫不知内情,但少年人路遇不平,无法视而不见。
他问:“你一直被他们这样欺负?”
何青青不说话。
“他们让你来,你就来?你不会反抗吗?”
何青青被他气势吓退两步,仍闭口不言。
她今天若不来,处境会更辛苦。
“我从前听说,青崖书院礼法森严。他们欺负同窗,你不会告诉师长吗?”
何青青摇头。她从来不会向师长或师兄“告状”。
对命运施加在她身上的诸多不公,她唯一擅长的只有忍受。
从被人救出魔窟,送进青崖学院前,她已经习惯忍耐,这是她得以活命,深信不疑的生存经验。
孟河泽三句话问不出一个响,怒其不争,甩袖进门。
夕阳渐渐沉入山脉另一头。
星子一颗接一颗点亮。
宋潜机拎着水壶,借最后一缕落日余晖,给每一颗蔬菜、每一株花草浇水。
他能隐约感知到作物们的生命力,比如它们需要多少水,养分够不够。
孟河泽在花架下单手比划剑招,却怕伤到菜苗,不敢动丝毫灵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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