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来,纵然再碰上有人“不识豆角”,也不会张冠李戴,喊错它们名字。
土豆是他种下的第一批菜,有特殊意义,他给每株土豆苗分别立牌:土一、土二、土三……
淡紫瓣、嫩黄芯的土豆花迎风微颤,翠绿叶片蹭过脚下小木牌,好似在打招呼。
“宋师兄!今天新到的种子!”孟河泽闯进门,扔下三四袋种子,就往灶台边冲:“我去煮面!”
宋潜机轻轻吹去刀尖木屑:“你快突破了。气息不稳,近两日戒急躁。”
“师兄看出来了?”孟河泽有点忐忑,“我能顺利突破吗?”
宋潜机笑笑:“当然。”
孟河泽松了口气。好像只要对方一句话,他就真的不再紧张。
“别煮面了,我有事要出去。”
宋潜机已经刻完所有木牌,放下刻刀,孟河泽适时地递上湿毛巾,方便他擦手:“师兄去哪,办什么事,我替师兄办。”
“瑶光湖,装些淤泥回来种莲藕,用不上你。”
不算院门外两块菜地,宋潜机的小院里,地上有菜,架上垂花,墙上爬藤蔓,除去石桌、躺椅等必须空间,天上地下,已无处可种。
幸好院内屋檐下的石阶上,虽然没有土,却有一条空地,正好摆下两口水缸。
他新得了一袋莲藕种子,颗颗光滑圆润,泡两天就能发芽,不种多可惜!
宋潜机手痒心更痒,立志要让檐下添两缸莲。
但种莲藕不能用院子里现成的土,最好要湖底经年的淤泥。
孟河泽又递上一条干毛巾,笑道:“一点粗活,怎么劳烦宋师兄?我打开院门喊一声,立刻有成百上千弟子,愿为师兄效劳!”
“胡言乱语。”宋潜机轻斥一句,带上储物袋出了门。
泥土也是有生命的,他要亲自去挑。
孟河泽跟在他后面:“我没胡说啊!”
他的确没有胡说,华微宗外门已经变了。
弟子们打完一天的工就走,绝不为了一点奖励多做,耽误时间。找宋潜机答疑,必须错开饭点,没人想听孟师兄赶人。
有宋潜机之后,不必看授业堂长老脸色。比起原来激烈竞争和互相比斗,他们现在更喜欢合作。
他们舒服了,很多人开始难受。
执事堂最先难受,没人加点打工,灵石矿产出岌岌可危。内门弟子也难受。原本只给一点小甜头,就有人抢破头为你跑腿办差,现在外门弟子不知从何处见了世面,不好糊弄了。
藏书楼、授业堂的长老最难受。
从前有人卑躬屈膝鞍前马后,只为请教两句问题,现在没人捧着他们,心理落差一时难以接受。
这些事情汇总一处,堆在虚云案头,变成一个问题:为什么外门弟子变得如此难管?
外门看似低微,却人数众多,是支撑起一个大宗门的基石。
基石将倾,大厦何存?
有峰主提议换一批弟子,将变懒的弟子们统统赶下山,从根本上肃清不正之风。
然而如今登闻雅会在即,实在没时间追究,更没空招收新弟子。虚云只能命令众人忍耐,先忍到大会结束。
因为书圣即将来访,彻底打乱了华微宗原本的准备。
虚云虽然亲自写下请柬,以示重视。但他突破化神失败后,心底并不想见到修为碾压他的那四位强者。
书圣不来,他高兴自在。书圣要来,他也只能认栽。
华微宗殿宇楼阁星罗棋布,数不胜数。距离大会开场前三天,参会的各宗门、世家已经入住。
青崖书院诸生住在松林阁,环境清贵风雅,弟子们很满意。
但书圣亲临,应当独住最大、最尊贵的客殿。
现在那里住着红叶寺主持大师和弟子。出家人慈悲为怀好说话,说搬就搬。
其他门派要为红叶寺众僧腾地方,则颇有微词。袁青石、陈红烛出面不行,几位峰主出面也不行,最后他亲自出面,才安排妥当。
虚云恨不得让书圣直接住乾坤殿,自己搬到殿门外逝水桥。
终于,接待书圣的礼乐仪式排练结束。虚云坐下,闭目调息。
紫云观观主清微真人却突然来访。
虚云眉心一跳,有种不妙预感。
很熟悉的感觉。
上次这种预感出现,还是那个外门小弟子,在乾坤殿说出那个人名字之前。
清微真人一身紫色道袍,拂尘轻动,喜气和乐:
“师伯刚传来消息!好消息啊!”
虚云强自镇定,抚须而笑:“那要恭喜棋鬼他老人家,他老人家近来可好?”
“当然好,师伯昨日忽有所感,此次大会或有收徒的机缘。他明日便到,说不必麻烦,一切从简便好。”
“……”
虚云不想住逝水桥了,他想跳桥。
“呵呵,不知哪家幸运后辈能得棋鬼传承,实在是天命眷顾。”他听见自己微微颤抖的声音。
***
夕阳光芒洒在湖面,化作碎金点点。
湖上莲叶初发,未成气候。湖心石亭独立,倒映水中。
此地是华微宗一景,此刻湖畔正热闹,许多年轻修士参观游览,笑声如潮。
他们有男有女,来自不同门派,法袍各异,色彩缤纷。
宋潜机、孟河泽从人群中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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