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宋潜机听见孟河泽的声音震彻山岗——
“宋院门下孟河泽。”
“卫真钰,你何不一起下来,我一个打你们两个。”
南岸响起一阵欢呼,千渠弟子士气大振。
宋潜机心情复杂。
我是散修泥腿子,你们竟一个比一个有正派风度,歹竹出好笋吗。
卫真钰任由对岸叫好或叫嚣,始终面无表情。
直到孟河泽说:“我这柄剑,乃是宋师兄亲手所铸,我还不曾取名。对面的道友,不知你用什么法器?”
“莫与他废话。”卫真钰对祝胜传音,“速战速决。砍他。”
刀锋闪烁红芒,如烈火燃烧,顷刻斩破水浪,与长剑相击。
“轰!”
一声暴鸣,盖过震天水声。
无数人头晕眼花,气血翻腾。
岸边阵师急忙布置简易防护阵,谁都不想当被殃及的池鱼。
孟河泽剑路中正,身法轻灵如疏风朗月,有纪辰操纵水势相助,更如虎添翼。
祝胜灵气暴戾,刀路大劈大斩,有李次犬的阵线补充,及时为他遮掩破绽。
李次犬心中惊骇,他们二人得卫真钰信重,共同经历无数场战役,磨练出彼此信任的默契。
本以为一对一的僵局,很快会因为二对二打破。
谁知纪辰与孟河泽一攻一防,竟更胜一筹。
卫真钰神情莫名。
纪辰与孟河泽不止是战斗方式默契,他们多年知交,甚至可以去演千渠二人转。
宋潜机余光看见划过夜幕的剑光和金色阵线。
经过此战,孟河泽和纪辰必然各有收获。
几乎同时,一道熟悉气息显露痕迹。
宋潜机握紧灵珠,对方在人群中忽然回头,与他目光对上一瞬,立刻化为一道黑影,冲出观战人群。
好警觉。
宋潜机笑道:“跑?”
夜风渐冷,水声渐远。
宋潜机不知奔出多远,大河滚滚水声、两岸惊呼声已变得模糊。
“你跑不过我,省点力气吧。”宋潜机说第一个字时,那人在山中密林起落,话音未落,已在山脚下旷野。
而宋潜机像一条尾巴,稳稳缀在他身后。
宋潜机是逃命的行家,自创五行遁术,比御剑和飞行法器更隐蔽,比缩地成寸更快,凭此多次死里逃生。
那人似知逃不脱,在月下站定,揭开兜帽,露出一张慈眉善目的脸,缓缓道:
“冼剑尘果然让你来了。”
宋潜机心想,但凡他还有别的选择,也不至于找上我这个便宜徒弟。
老僧慈祥微笑:“看施主一眼,便瞎贫僧一只眼。施主何必还要苦苦相逼。”
宋潜机摸了摸眉间淡淡红痕,丝毫看不出杀意:“是啊,何必苦苦相逼。说实话,我与你无甚仇怨,我不恨你,只是烦你。不管你想干什么,不该三番两次让我碰上……”
四下空旷,野草丛生。
春风拂槛的明月夜,他本该在宋院翻土浇水,撒下新的花种,抱着靠枕等春雨。
若不是为了解开冼剑尘的契约,不是为了解决后患,谁想再搅进污泥浊水,刀光剑影的红尘?
“施主心中不曾有疑问吗?”老僧笑道。
“有啊。数不清的疑问。但我不问你想干什么,你也不必与我多说。”宋潜机话音刚落,忽然拔剑。
老僧足剑点地,疾退!
宋潜机很满意冼剑尘送的这柄剑,出鞘时没有光也没有声音,像一道影子,是最适合杀人的利器。
他上一瞬在语气闲定的聊天,下一瞬便刺出最狠绝的剑。
他拔剑时,剑轨在心中推演过无数遍,他知道这一剑决不会刺空。
能打伤冼剑尘的人,就算身受重伤,他也不敢轻敌。
只是看见月光下老僧的双眼,宋潜机忽然心神一震。
不对劲,哪里不对。
太顺利了。
大风烈烈,明月被浓云层层掩盖。
老僧忽然抬头:“到了。”
宋潜机的剑锋微微一颤。
他出剑时手不会抖,是大地在颤动。
震荡一波接一波,像地龙翻身,万马奔腾。
哀嚎阵阵随震动传来,即使距离遥远,依然可辨声音惨绝。
宋潜机蓦然转头,望向河岸。
无相看见他眼中震惊,笑意更深:
“贫僧设计使他们相聚红河,却忘了告诉他们,河底有一条两千岁大蛟沉眠,被惊动便会苏醒。”
“留在这里,你自可杀我。红河两岸万人性命,也要因你而丧。”
“如今红河将成苦海地狱,杀一人,还是救万人。宋施主集天地气运于一身,要如何选?”
宋潜机转回头,不再看河岸,他好像根本没听见。
他的剑依然很快,甚至更快。
无相大袖翻飞,接连变招抵挡,神色渐渐变得震惊,甚至茫然。
“小崽子才做选择。”他忽然听见宋潜机低声说。
宋潜机一手持剑,一手给自己贴上了十张扩声符,冷冷一笑,清了清嗓子。
第144章 决胜千里
无相见宋潜机似要放声传音, 反而笑起来:
“你以为,你亮出身份,他们都会听你的话?”
他的笑意并无嘲讽, 反而有种悲天悯人的意味, 像看一个天真的孩子垂死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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