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隐约感觉到一个巨大、可怕的阴谋浮出水面,即将左右每个人的命运。
“宋王在说什么?擎天树支撑天穹,亘古永存,怎么会死?!”
“但何盟主承认了,难道此世真的只剩五百年?”
“新世界若由她而立,自然是顺她者昌,逆她者亡,再没人能阻拦她了。”
何青青望着宋潜机:“你还是不信我能做到。你以为你永远是对的,我是错的。你这一路走过千难万险,把自己搞得满身伤痕,就为了取回天下最强的剑……”何青青顿了顿,幽深目光转向冼剑尘,“可是大陆尽头,真的有那柄剑吗?”
冼剑尘脸上嘲讽的笑容微微一僵。
宋潜机沉默,这个问题他何尝没有怀疑过。
冼剑尘身上有太多的秘密和过往,都不愿告诉他。
他带着一个嘴欠拖油瓶,走过九九八十一难,终于抵达西天,但普度众生的“真经”到底在不在?
冼剑尘很快恢复笑容,笑得比之前更欠打:“小姑娘,难道你师父没教你,阵前挑拨离间可不厚道!”
既然双方没得谈,眼下必有一战。
“我师父死得早。我也不需要耍这种花招。”何青青笑道,“剑神,本座敬你是个人物,你且去取了天下第一的剑来。若一柄剑能改变输赢,便是本座不配做天下之主。”
冼剑尘摇头:“我第一次见到比我年轻时更狂的人。可惜我的剑,本不是为了杀你。”
他忽而扬手抛出一物,宋潜机眼也不眨地接下来。
只听一道传音响起:“此剑名为‘覆水’,与‘破妄’一般没有心法和剑诀可参照,全靠用剑时自行参悟。这位盟主与你有旧日纠葛,如今这场面你不知何时能脱身,恐怕是那人为了拖延时间安排的。本尊先行一步,你快些了结,来擎天树下与我汇合。”
“覆水剑”形如一柄碧绿短刀,轻盈小巧平平无奇,宋潜机握在手中,就像握着毫无存在感的空气,不由也传音道:“这时候不给个厉害的?算了,没有我带你,渡裂冰渊的时候自己小心点。”
冼剑尘腾云而去:“覆水难收,要小心的是你。”
“等等。”宋潜机张口,望着对方背影停下,又不知道想说什么。
冼剑尘回头笑了笑,黑色大氅浮在风雪中,像一片流云:“小子,是不是突然发现舍不得为师?”
宋潜机大喊:“赶时间啊走快点行不行!”
何青青冷声道:“他身受重伤,这一路利用你才走到大陆尽头,等他拿了剑,还会管你死活?他不值得你这样做,还是你以为你是救世主,谁都能救?”
她竟因为冼剑尘干脆离去、“抛弃同伴”而生气,蓦然挥袖,重重扫过琴弦。
凄厉琴声震荡,弦影飞去,四面风雪如滚滚洪流汇聚,直冲无影剑。
“从前我也不会相信别人。”宋潜机淡淡道,“我更不是救世主。我只想回家种我的地,为什么你们非要来拦我呢?”
他抬眼,看向狂暴袭来的风雪,双手结印:“界!开!”
“轰!”
耀眼金光爆发!
千渠、仙盟众人下意识闭上眼,再睁眼时,只见一片金色麦浪海潮般涌出,以宋潜机为中心飞速向四周铺展,直到覆盖半个雪原。
头顶天空由恐怖冷寂的白雪,变为迎风招摇的麦田,令千渠人震撼之余顿觉亲切:
“不愧是宋王的神通,了不起。宋王心中我们千渠最重,田地最重啊。”
“那盟主能改天换地,我们宋王也能!看他的麦子,粒粒饱满,根根茂盛,真是一片好田地!”
“我要是能种出这么好的田,有生之年再无憾了!”
何青青连连拨弦,十八颗红玉珠大放光彩。
一时麦浪暴涨,盖过风雪,一时风雪肆虐,吹落麦穗。
宋潜机操纵界域对阵,余光扫到天空的裂口,百忙之中感到一丝尴尬:
都怪对方搞出这个通道,以后全世界都知道,我的界域其实一点也不酷,只是一片麦地了。
麦地就麦地吧,起码不用当众大喊“乖乖”。
何青青暂时被压制:“你开界域,要消耗多少灵气?你想杀我,为什么不用剑?”
宋潜机有七柄剑,是世上拥有神兵最多的人。何青青一直在等他出剑,等着接他的剑。
“我开界域,本就不为杀你。”宋潜机结印,“收!”
麦田忽然随风消失,雪原重现。
大地深处却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越来越清晰,汇聚在一起,像千万条蛇从冬眠中苏醒。
无数条灰黑根须撑破千年冻土和冰层,奋力地从地底爬上雪原表面,像某种艰难挣扎的活物。
它们纵横交错、盘根错节,使白雪覆上一层灰黑死气。
“这是擎天树的根。怎会如此……”何青青愕然。
“我的界域是由不死泉而生,浸满不死泉的气息。擎天树濒临枯死,极度渴求生机,才会被它吸引。”
重生后隐藏最深的秘密,到了此时此刻,他竟这么说了出来,说给所有人听。
越靠近大陆尽头,擎天树的根须越密集。若在其他地方,绝没有如此效果。
只要看见这一幕,无论修士还是凡人,都感到阵阵心悸。
“你涸泽而渔,无度索取,擎天树已不堪重负,谁还能再借你五百年?”宋潜机喝道,“何姑娘,我再问你一次,这一切真的是你想要的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