蓟和淡淡一笑:“个人所爱罢了,何必说得那么不堪。”
“若他真是因为这个才冷落我们母子的,”沈棠盯着案几上的纹路,“那我就真的不会原谅他了,既然没有这个心思又为什么要娶我母亲呢?娶了她却又不在意她,当真是个伪君子。”
“沈棠,”蓟和坐直了身体,微微严肃地看着他,想起之前看到的画面里道陵君那些苦痛的过往,声音里不由得带了点申饬的语气,“你不能这样说道陵君,他辛苦养育你,到头来都不能得你唤他一声父亲,为人子不能这样忘恩负义。”
“忘恩负义?哈哈!”沈棠狠戾地笑了出来,“我怎么忘恩负义了,请问他有什么能让我去报答的?哦对了,他现在可能已经死了,就算是我想报答也不能了,何必跟一个死人较劲儿呢?”
“……”蓟和痛惜着摇头,“你越说越离谱了。”
“有什么可离谱的?”沈棠锐利地望着他,见蓟和神色冷静又无奈,仿佛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心里突然掠过一丝熟悉的痛意,嘴里越发无遮无拦:“你这么维护他,是不是你和他有一样的心理,都对……”
“沈棠!”蓟和眉毛紧紧狞了起来,略微警告地看着他。
沈棠顿了顿,看见他眼中冰冷的寒光,心中狠狠地一凛,自觉失言,缓缓低下了头,不说话了。
蓟和盯着他的头顶看了好一会儿,表情恢复平和,可是心里已经塞满了厌倦,半晌,突然从榻上站起了身,“道陵君有道陵君的苦衷,你也有你的,我们没什么可说的了,”整理着胸前的衣襟,“打扰多时,我就不久留了,你休息吧。”
说着就要往外走,沈棠慌忙抬头,看他已经迈出了一只脚,不知怎么突然伸手拽住了他的袖子,急急道:“等会儿,你先别走……”
蓟和顿了一下,转过了脸看他拽住自己的手。
沈棠却并不松开,面色急切道:“那个……我,我不该跟你那样说话,是我失言了,你……你再坐会儿吧。”
蓟和看着他碰到自己衣袖的右手,道:“你先放开。”
“不,”沈棠坚决地摇头,“别走。”
“……”蓟和无奈地叹一口气,“你能不能不要这么任性,这么大的人了,只知道意气用事……”
边说边去甩他的手,晃了两下没摆脱桎梏,下意识加大了力气,猛地一挥,对方冷不防被他的力道甩开,手下一松,被惯力带着一把摔到了榻底下。
后背碰到木头制的榻板,“嘭”地一声把上面的一个抱团都震落了,露出底下一本小书。
蓟和忙弯腰去扶他,不经意眼光往那书面上一瞥,看见了花浓粉艳的几个大字:
《会东风蓟和逢春雨》。
蓟和:“……”
他伸手要去拿那本书,被沈棠眼疾手快一把截住,捧在了怀里。
蓟和冷静问道:“那是什么书?”
“没什么,”沈棠神色间有遮掩不住的慌张,勉强压抑下去,“真的没什么,坊间流传,闲来无聊解闷儿用的。”
蓟和一眼瞥见那上面浓艳的插图,不堪入目,再配上刚才看到的书名,心里瞬间涌起一股恶心的情绪,道:“这书如此低劣下流,连话本都算不上,你私藏这种东西,不怕师尊知道了罚你?”
“嘘……”沈棠让他噤声,“小点声,嘘……求你别告诉师尊。”
“你……”
沈棠抬起头,看他气得脸也红了,眼眸莹润好像含着春水,心里突然升起一股很微妙的感觉,手心微微发痒,边看他边往前凑过去,等到蓟和身边时闻见一股幽幽的清香,连指尖都蜷曲了起来。
蓟和又气又恨,不得不撤开身子与他拉出一段距离:“你放尊重些。”
沈棠今晚不知发什么疯,骨子里那些隐秘的恶意在这一刻全都涌现了出来,他几乎是紧紧贴着蓟和,低声道:“能让我父亲那么流连忘返,食髓知味的事情,真有那么好吗?你方才极力地为他说话,是因为你也觉得这种事情是正常的吗……”
蓟和伸手想推开他,却被沈棠一把抓住了手腕,连推带搡往旁边榻上摁,边推边道:“蓟和,蓟和,我……我私心里……你别动,让我……”
蓟和挣扎不能,心里几乎怒极,眉间有冷光一闪,指尖汇聚了一丝灵力,然后猛地爆裂开来,逼得沈棠不得不放了手。
沈棠微微跌在一边,蓟和立刻稳住身形站了起来,两人一言不发地看着对方,神色阴沉而冷淡。
良久,蓟和阴声道:“你把我当什么?”
沈棠微微喘着粗气,并不回答,蓟和也不需要他回答,这一会子闹也闹够了,他心里已经厌烦到了极点,再不想多待一刻,整理着凌乱的衣衫道:“这件事我不会告诉师尊,你也不要再来和我说什么,我再不会劝你,就这样吧。我走了。”
沈棠沉默片刻,“你本来也不愿和说什么。”
蓟和没出声,冷眼瞧了他半晌,转身准备出去,后面沈棠身形微动,衣料摩擦过床板沙沙轻响,他声音很轻,却好像挟着阴沉雷电,尖锐地逼视着蓟和的背影:“今日如果是师尊,你是不是就愿意了?”
蓟和身形一顿,沉默地转过身来,那一双灵动的眸子里没有一丝波澜,无言看了他一会儿,转身推门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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