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您这表情,也不像是觉得人家……”无辜啊。
孔玉话还未说完,便见佘宴白仰起头,望着殿顶上闪闪发光的星耀石,然后摊开手,掌心向上,须臾之后,一盏长明灯出现在他手心上方。
金色的莲花台座,上面闪烁着红光的烛火,看着还挺精致。
只是这长明灯一出现,殿顶中心唯一犹黯淡着的星耀石就亮了一瞬,虽然片刻后又归于平静。
“这是?”孔玉惊讶道,“难不成是屠龙者的长明灯?”
长明灯与星耀石里封存着的灵力产生了呼应,只能说明两者的主人乃是同一个。
佘宴白点了点头,冷笑道,“乌沧那个狗东西还是有点本事的,这盏长明灯做得很是巧妙,只能确定对方尚且活着,但想通过它找到对方就别想了。”
不过对此他早有预料,以那人的谨慎,万万不可能让乌沧留有这么大的把柄。能留下,只能说明此物无用。
只是——佘宴白垂下眼帘,思及餍足之后两人拥着歇息时,敖夜三言两语叙述的、来上界后的种种经历,便是一叹。他怎么也没想到,为了找出他“死亡”的真相,敖夜竟不惜冒险夜探青云宗。
孔玉面露失望,叹道,“那这灯岂不是没用了。”
佘宴白凝视着长明灯摇曳烛火,冷冷一笑,“怎会没用?光是这灯本身的用处就足以令我留着它了。”
说罢,他收起长明灯,转身出了主殿,径直前往妖皇宫内的地牢。
孔玉紧紧跟着他,低声道,“公子,您不知道,那林逐风身上的魔气着实难除。阿离先生每每为他清除了部分,没过一会儿,他的体内就会涌出来更多的魔气……”
佘宴白脚下一顿,皱着眉思索了片刻,忽而道,“你去把眠眠找来。”
“啊?”孔玉有点不明所以,“眠眠一条小蛇崽,找他来作甚?”
“让他来吃点东西。”佘宴白斜睨了孔玉一眼,“让你去就去,哪有那么多问题。”
“是。”孔玉后退着离开。
而佘宴白甫一入了地牢,便瞧见阿离皱着脸,苦恼地望着面前被锁链牢牢锁在木架子上的林逐风。
“小蛇,抱歉,我没能治好他。”阿离垂头丧气道,“他体内的魔气不好除,识海中的禁制就动不了,唉……”
“没事。”佘宴白拍了拍阿离的肩膀,笑道,“我相信阿离已经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而这就够了。”
“可是我没能帮上你的忙。”阿离悄悄地红了眼眶,低声道,“如果是他的话,兴许早就解决了……”
外头忽然打了声雷,震耳欲聋。阿离瑟缩了一下,悻悻地闭上了嘴,不敢再乱说什么了,实则就算他想继续往下说,烙印在他神魂深处的禁制也会阻止他泄露天机。
佘宴白淡淡一笑,恍若未闻。
他来得挺巧,正值林逐风难得的清醒时刻。
林逐风对他还有一丝印象,自他进来,目光便一直落在他身上。待他缓缓走近后,哑声道,“放了我。”
“放了你?然后任你这个疯癫的时候多、清醒时候少的人出去喝人血吃人肉,活得人不人鬼不鬼?”佘宴白双手抱胸,笑望着眼前除了被限制了自由外,起码活得有个人样的男人。
衣衫整洁,身体干净,偶尔犯了疯病,还有人送来洗好切好的妖兽肉,多好。
林逐风目光闪动,依然坚持道,“放了我。”
“就算放了你,你这样的状态又能做什么,嗯?”佘宴白意有所指道,“怕是什么都来不及做,你人就又发疯了呢。”
闻言,林逐风一怔,沉默片刻后,他艰难道,“我总得试一试,才能甘心。”
顿了下,他恳求道,“求你。”
“林逐风,你要明白,不是谁都像我这么好心,愿意留你一命不说,还想法子救你。以你现在的名声,出去后但凡遇上能打过你的,怕是会乐得拎着你的尸体去剑宗换赏钱。”佘宴白收敛了脸上的笑容,叹道,“便是你运气好,去了剑宗也只有一个死字。毕竟你可是屠杀了自个师尊与诸多同门师弟的刽子手呢,剑宗上下可都想将你处之而后快呢。”
林逐风不疯癫时格外沉静的眸子渐渐被一股浓浓的悲哀所笼罩,喉结上下滚动几下,然后无力且颓丧地垂下了头,就好像死了一般。
林逐风与叶修竹两人的经历在佘宴白心中交替着浮现转动,片刻之后,他摸了摸下巴,忽然心念一动。只见他掌心上渐渐浮现出一团白色的妖力,扭曲翻滚了一阵后便化作了一幅美人图。
画中女子容貌明艳,五官大气,姿态飒爽,正是已故的叶修筠,敖夜的阿娘。
“林逐风,你抬起头,看一看可认得这个人?”佘宴白道。
闻声,林逐风缓缓抬起了头,悲哀未散的眼睛一看到佘宴白身旁浮着的画,目光便是一凝。
“她被柳贵妃派人下毒所害,受尽痛苦而死,随后她的侍女婉言自尽为其陪葬。待她头七那天,元朔帝万分悔恨,遂用自己的死亡诬陷柳氏谋逆,与之同棺永眠。而他们唯一的儿子、叶氏最后的血脉——太子敖夜,即位后不过三年便亡了国,于摘星楼上自刎身亡。”佘宴白嘴里说着半真半假的话,眼睛则一眨不眨地盯着林逐风的脸庞,不错过他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
有一种比之前更深沉的悲哀与浓重的思念突破了禁制的束缚,从林逐风体内汹涌出,令他情不自禁地湿了眼睛、身体战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