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终究还是有了些闲话传出来。
美术馆虽然是公益性质,对公众免费开放,但由于人气火爆,目前正在实施预约制,每日限定名额。不免有些人因为没有预约到就口出不满,在网络上肆意诋毁。
又因为朱声声做了些改革,划出了一片区域摆出文创产品售卖。因为眼光高,选品好,那些商品竟然很受年轻人喜欢,有的热门产品售罄后在二手平台上还被高价争抢。
有好事者竟然把网上的帖子送到贺增建面前,“您这儿媳妇,厉害着呢。”
“唉,我听说之前想和毅阳结亲的曾家,也搞了个美术馆?”
贺增建笑哈哈的,没接后面的话,只把责任都揽了下来:“儿媳妇问过我,我让她想怎么办怎么办,以后这些小事不用问我,她脑子灵光着呢。”
贺增建本想放任不管,没想到竟越传越离谱。
因为朱声声出手快准狠,短短半年时间又拍下两幅典藏级的画。又入股了众人都看好,挤破头想入场的项目。
有不嫌事大的人说她与人勾结洗钱,这几样紧俏品才顺利落到她手里;把上海那套又搬来北京,不知给了上面什么好处才把项目吞下去。
这才贺增建火了,直接放出话去,他贺家身正不怕影子斜,说这话的人就去投诉举报,他不怕查。没证据还乱说别怪他贺增建不顾情面。
这晚贺毅阳下班却破天荒的没有直接回家,转头去了城南。
到一处郊外的别墅前,停在路上打了个电话,悠哉地观赏这富丽堂皇,处处气派的欧式别墅。
不多会儿就有人迎出来,来人披着外衣,脸红扑扑的,像是刚撂下酒杯的样子。
上来一手握住贺毅阳的手,一手拍上他的肩:“有日子没见你了,今天怎么想起来我这个退休老头。”
“走走走,进去陪我喝两杯,刚上桌还没动筷呢!”
贺毅阳笑着推拒了,打开后车门提了两袋东西递过去:“曾伯父,您就别留我吃饭了。家里还等着呢,一是路过看看您,二是有句话要托您转达。”
那人脸上的笑僵了下,又拍拍贺毅阳的肩,“哎,忘了你如今成家了。”
“我可是真看好你小子,差一点儿做了我女婿,终究是我家莹莹和你缘分浅了些。”
贺毅阳见他主动提及曾莹莹,便猜想曾伯父也不知情。
于是正了神色,“要托您转达的正是要给曾莹莹带的话,您就和她说,我们家的公益性美术馆不以盈利为目的,与她不是一条道上的,别使手段了。”
“还有一件事只怕她也会错了意,当初与她见面是江坊诓着我去的,我并不知道那是相亲饭。所以也没有什么是我夫人半路杀出来的话可说了。”
只是这些事,朱声声都不知情。
她以为网上那些因为没抢到预约名额而阴阳怪气的声音消散下去,都是归功于贺毅林默默做好的那个预约小程序。
她提起这件事就想笑,和贺毅阳说了一遍又原话和贺毅溯贺一容说了一遍:“你别看毅林话不多,整天装冰山王子的。他那天突然加我微信,然后直接甩了个代码文件来,可别提有多帅了。”
“他做的这个是真不错,比我花钱做得好多了,之前那个用户人数一多就卡得不行。”
甚至在饭桌上还当着贺增建的面替贺毅林邀功。
直把贺毅林夸得脸红,叁两口刨完了饭落荒而逃。
贺毅溯在一旁吃醋:“嫂子你偏心,你怎么不说我还找水军在网上和那些人对骂呢?我也劳心劳力了怎么不夸我!”
贺一容也咬着筷子点头:“嗯,我上周末还和嫂子一起去美术馆帮忙呢。”“我还把聂祯也拉去做苦力了呢。”
春节的时候贺毅阳说年后要带朱声声去纽约,说是补度蜜月。
朱声声知道贺毅阳这种级别的出入境十分麻烦,要走许多到流程,也不知道他是从什么时候就开始有了这个打算。
于是和贺一容随口提了一句,贺一容眼睛眨巴两下,凑到她身边。
“其实前一阵子大哥问过我的意见,我也没什么好的提议。他自己想了半天,说你是在纽约读书,那里到处都有你的回忆,不如就去纽约。”
朱声声听这话的时候正在切水果,手腕一偏,食指指腹的皮刮掉一点。
她赶紧拿起手看了下,还好伤口不算深,只是隐隐透出点血珠。
贺一容却惊叫一声,把这当什么了不得的事,奔跑着出去往楼上大喊:“大哥!嫂子的手被刀切着了!”
朱声声跟在后面,拦都没拦住。
她只觉得好笑,第一件事不应该是找个创口贴给她?
但这么点小伤口,血珠一蹭就没,其实创口贴也用不上。
她走到贺一容身后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见二楼书房的房门应声而开,贺毅阳凛着脸快步下来。
二话不说,当着贺一容的面就牵住她的手,仔细观察了一下,攥起朱声声受伤的食指。
朱声声眼看着因为他手劲颇大,而又被挤压出来的一丁点血珠正以缓慢的速度溢出来。
“以后别动刀子了,家里什么事都有陈嫂做。”
可明明他自己,也不是爱使唤人的。喝水、洗衣,什么都是自己动手,甚至有时候假期在家还会进厨房给陈嫂打下手,一点儿没有大院子弟的架子。
手指上的皮没几天就长好了,朱声声早已忘记这件事。
在周末晚上一家人例行聚在一起吃饭时,她在饭后主动去切水果。
贺一容也跟进来,正要和朱声声再叁确认她那点小秘密朱声声没有透露给旁人时。
贺毅阳推开门进来。
倒是把正在说话的贺一容吓了一跳,手里的叉子没拿稳就掉下来,贺毅阳眼疾手快,一手一个,扯开贺一容与朱声声。
那叉子直着掉下来,朱声声看着也后怕。
要不是贺毅阳动作快,只怕那叉子能正好戳贺一容脚上去。
可话又说回来,要不是他突然进来,贺一容也不会吓得把叉子甩出手。
贺一容怔怔的,脸色发白:“哥,你刚刚听见我说什么了吗?”
贺毅阳眉头都快拧成结:“你以后也不准进厨房。”
又转过脸对着朱声声,“不是说好了以后别动刀子了?”
“以后我在家,水果我来切。我不在家就让陈嫂来切。”
说着将贺一容推出去,“你,以后不准进厨房。”
贺一容仍惊魂未定,被推出去了还探着头又进来:“哥?你刚刚听见我说什么了没?”
贺毅阳摇头,他进来就看见那危险的叉子正做自由落体呢,似乎只听见个“聂祯”。
朱声声好笑道:“上次就蹭掉一点皮。”
她食指拇指捏在一起,强调是那么微不足道的一点。
贺毅阳摇头:“年前和你一起住在上海,你喝牛奶都是大早上阿姨送到床头柜的。在家里就没碰过刀子的人,怎么在这里还要你切水果。”
朱声声讪讪道:“我不是看你都不怎么使唤陈嫂吗。”
贺毅阳却没想到朱声声是因为这个才会端茶倒水自己动手,心里百感交集。“我独立惯了,你不用因为我……”
怕朱声声不相信似的,他搬出强有力的证据:“早些年刚进部队戍边的几年,冰天雪地里我们都能用树枝搭锅生火煮面的。”
“你不需要为了我去改变你的生活习惯。”
朱声声也是前一阵家庭晚饭时才听起他们提起贺毅阳的戍边经历,这才知道他那健硕的体格和小麦色的深肤色从何而来。
就连贺增建提起来时都面带愧色:“老大,那几年确实苦了你。可当时的情况,严打部队反腐和托关系找后门这些事,我当然要以身作则。”
贺毅阳却淡然一笑:“您说哪去了,就算当时不严打,我也该去。有真本事才立得住。”
贺增建不断点头,眼里都是对儿子的赞许。
而当时的朱声声垂下手臂,握住贺毅阳搭在他膝盖上的手,摩挲着他指间的厚茧。
他总是这样,常人觉得苦难的事情在他眼里不值一提,只有应该与不应该。就像工作时许多事情不需要他亲力亲为,他却觉得那是职责所在,从不推诿。
没人问,他便不提。
朱声声忍不住想,贺毅阳的母亲是在他几岁的时候去世的。他是不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就把所有担子都扛到自己肩上,从不喊苦从不觉得委屈。
弟弟们在他的庇护下,都还有自己的个性。只有他,永远沉静温和,像清澈透明永远无波的湖水。
好像那戍边几年的风霜雨雪,轻风细雨一样毫无痕迹。
母亲去世后的一夜长大成人,也是极其容易的事。
朱声声看了眼门外,家里人正谈笑风声,似乎又是在看小容的期末成绩。
她拉拉贺毅阳,站到外面看不到里面的角度。
贺毅阳面带疑色,朱声声踮着脚抱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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