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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仔细回想,这算是宋思勉头一次触碰。
    宋思勉面如死灰,无半分绮丽之色。
    只需一眼,他便认出, 这绝不是自己从小牵到大的那只手!
    阿微的手软绵细腻, 柔白如脂。象征爱情的“天纹”,三线并行,一长两短, 意味着桃花多、易婚变, 中年后生活惨淡, 甚至有孤独终老之象。
    这一手相,曾让宋思勉极为懊恼。
    如今,他握着的手骨节更分明些,虎口、中指微有薄茧;爱情线起于尺侧,以弧形延伸向食指与中指的指缝间下方, 深长、明晰、红润, 几乎无杂纹……完美无瑕疵。
    对上林昀熹雾气缭绕的泪眼,他脑海中浮现宋思锐句话——兄长难道从来没怀疑过?
    惨然一笑,五指张开, 放脱了她。
    室内瞬即被静谧罩得严严实实,侍婢、大夫、药侍等呆立不动,静候世子继续发疯,或回归常态。
    然而宋思勉纹丝未动,魂魄如被抽走了似的,良久,重新垂眸凝向林昀熹。
    如哀怨,如震悚,如怨怼……眼神复杂得难以言喻。
    无血色的两片唇翕张,像是有话要问,最终只哑声说了句,“都出去……请三公子来一趟。”
    余人目目相觑,均觉他态度转变尤为突兀。
    一名侍婢快步去请,刚下台阶,迎面撞上青袍素简的宋思锐。
    宋思勉挣扎着从巧媛怀中滚至榻上,摆手道:“你们统统退至院里……我有话问三弟。”
    大伙儿皆闻他大清早“捉奸”,归来时心神恍惚摔了一跤,没多久便陷入魔怔;此番照镜子后又一反常态,实在令人担忧。
    巧媛替他拢了拢皱乱袍子,捋好散落的发,重新挽发,好让他看起来精神体面些。
    “你俩也到外头去。”
    宋思勉目光在林昀熹和巧媛脸上滑过,落向镜中人。
    巧媛哀求:“世子爷,请允准巧媛留下陪您。”
    “不必,”宋思勉笑意虚弱,“若三弟对我不利,十个你也挡不住。”
    宋思锐自行搬来一张圆鼓木凳,坐到短榻之侧,对林昀熹道:“你先回听荷苑。”
    林昀熹知兄弟二人想必有要事密谈,而自己耳力太好,能避则避,遂拉巧媛退出房间,并掩上房门。
    因放不下心,离去脚步缓且沉。
    房中的沉默持续将近半盏茶时分,宋思勉沉声发问:“是谁?”
    林昀熹听不清宋思锐的回答,遂向巧媛等人道别。
    离开院落时,依稀听见宋思勉暴怒中的隐忍。
    “她……怎能这样对我!”
    ···
    回听荷苑时,笙茹已从库房过来,和其余丫鬟共同收拾房间,郑重其事换掉寝具。
    林昀熹娇颜微红。
    她固然明白,宋思锐昨晚除了宣告主权,更主要是守着她,并无亵渎。
    他们之间的争拗尚无定论。
    但“赐婚”,她没往心里去,至少晋王决不会默许。
    细想那句来得稀奇的“一千两百个拥抱”,她倏然记起,他曾撂下一句“你欠的‘搂来抱去’,得十倍还我”。
    这笔混帐,还真不晓得他如何计算。
    小厨房飘来鲜香,勾动林昀熹腹中馋虫,引她步出卧房。
    丫鬟笑道:“三公子派人传话,说是要迟些才过来,请您先用膳,莫要饿着。”
    石桌上有煎鱼、蛤蜊汤、炒螺、鸡蛋煎蚝饼等菜式,还有大盘白灼大虾,红色外壳夹杂粉白条纹,每一只皆饱满诱人。
    林昀熹玩心顿起,试着模仿宋思锐的剥虾手法。
    虾肉沾上酱料,入口鲜美而有弹性;而虾壳完整,整整齐齐排列在空盘内。
    恍惚间,此情此景好像与回忆重叠。
    难不成……她曾做过类似举动?
    缓慢进食,她神思不属,待扫清桌上菜肴时,才发觉忘了给宋思锐留一份。
    更要命的是,那家伙与另一男子的交谈声已响于门外。
    同行者为萧一鸣。
    他随宋思锐径直行入,目睹满桌蛤蜊壳、螺壳、鱼骨和碟上虾壳,而边上仅有一双筷子时,整个人惊呆了。
    林昀熹已无从掩饰食量,唯有主动发问:“三公子,世子情况如何?”
    宋思锐对她的战绩习以为常,温言道:“我已施过针,他服了安睡散,没什么大碍。你最近……尽量别在他跟前出现。”
    “为何?”林昀熹不解,“是我适才逼他照镜子的缘故?抑或你又造谣生事?”
    他无奈:“你老把我想太坏……”
    林昀熹一想起他半夜爬床,怒道:“你就是坏,坏透了!”
    “我只对你一人使坏。”他语调含混,笑得风情万种。
    这番对话落入萧一鸣和笙茹等人的耳目,妥妥的打情骂俏,各人皆面露诡异笑容。
    林昀熹欲哭无泪。
    “说正经事,”宋思锐收敛逗弄调情之态,“我近日太忙,不一定在京城。父王带走大批侍卫和府兵,有劳一鸣兄暂居西苑,替我多照顾兄长和昀熹。”
    “三公子客气。”
    萧一鸣应声,眉宇间却难掩不屑。
    林昀熹诚惶诚恐。
    说是“照顾”,不如说杜绝他们接触。
    请肩负无上皇安全的内卫来做这等事,三公子面子真够大啊!
    当下,宋思锐命人安顿好萧一鸣,为林昀熹号过脉象,便急匆匆返回行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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