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夫人淡然一笑:“你们唤我‘林夫人’吧!我自始至终是林家人,从未更改。你们家夫人呢?”
“不凑巧,夫人她半柱香前回府,说是有急事需要处理……”
话音未落,一挺拔青衫少年快步行出,正是崔慎之。
他略显慌张,再认清门外客人时,惊讶地打招呼:“姨母,您回京了?三公子和傅四姑娘也来了!”
依然独独忽略林昀熹。
宋思锐当即后退,无声无息退出院落。
“慎之今年长高了不少!”林夫人打量跟前英俊少年,眼光浮起几许慈爱,突然眸色一冷,“你娘呢?”
“我娘在我下值前到家,可一眨眼工夫,她说之前盘的铺子出事了,得立即赶去看一看……我说,等孩儿换下官袍陪她同去,未料更衣完毕,她已仓促离开,且房间一团狼藉……”
“什么?”林夫人嗅出不同寻常的诡秘气息,“快带我去瞅瞅!”
林昀熹紧随在后,遭崔慎之暗藏敌意一瞥。
对应他隐隐发红的耳根,及林夫人那席话,她大致猜到表弟对“她”态度奇诡的个中因由。
想来阿微出身尊贵,装扮亮丽,娇柔妩媚,是京城年轻男子目光追逐的对象。
崔慎之和她名义上是表姐弟,受教于靖国公,近水楼台,抬头不见低头见,兼之在少年郎当中稍显成熟,对美貌少女存有朦胧幻想,亦不足为奇。
且林夫人深喜他学有所成,一心“亲上加亲”,说不定私底下鼓励过他。
然而依照阿微势利的个性,又有晋王世子、霍七公子、棠族王子等才俊大献慇勤,哪里会把小小的崔慎之当回事?
崔慎之极有可能刚萌发了一点念想,就被母亲和“表姐”以残忍方式掐灭。
外加阿微这两年周旋于诸位贵公子之间,让他产生鄙夷羞惭之念,表姐弟关系愈加恶劣。
正逢宋思锐去而复返,和傅千凝在偏厅等候,林昀熹放心跟随母亲和表弟进入内院。
如崔慎之所说,崔夫人卧房如被洗劫过一般,首饰匣子全空了,衣橱被翻过,依稀带走部分秋冬御寒衣物!
说什么“铺子出事”?分明是听闻姐姐回京,仓皇失措躲避!
林夫人冷淡一哂:“申屠霏啊申屠霏!我真没想到,你连给句解释的胆量也无!”
崔慎之奇道:“姨母,我娘到底怎么了?”
“这得问她,”林夫人杏眸锐意未减,语气缓和了三分,“反正,她大概不止一次丢下你,你且当她真有急事处理吧!她既有下人作陪,又带着贵重物品,想来无须你多虑。”
她素知崔慎之的心智和稳重超出年龄,而今又已步入仕途,亲娘离家走出于他而言,谈不上打击。
崔慎之是个聪明人,见姨母贸然登门造访,气势汹汹,毫无姐妹温情,料想她们闹了矛盾。
他身为小辈,没理由掺合。
···
因崔夫人找了个蹩脚借口回避,林夫人、宋思锐他们既没多说,也没久留,摆出“来得不是时候”的遗憾脸,吩咐崔家上下,“如有夫人消息请尽快转达”。
林昀熹猜想崔夫人归家后得悉姐姐归来相邀,预感她们母女相见迟早会觉察端倪,干脆收拾包袱暂避风头。
可躲得了一时,能躲一辈子吗?连嫡亲儿子也不管不顾?
林昀熹无法理解这位小姨的离奇心态和行为,从十多年前的调包,到今日弃子而逃,行事之诡异,匪夷所思。
率先行出崔家大门,她小声对傅千凝道:“你轻功好,替我跑这一趟,看能否寻得蛛丝马迹……以及阿微的下落,记住,切勿轻举妄动。”
傅千凝应声,从窄巷另一端快步离开。
宋思锐与崔慎之落在后头,见他忧色甚浓,劝了几句,承诺会派人探查崔夫人的行踪,保她平安无虞。
双方郑重道别。
待发现自家表妹消失无影,宋思锐长眸微瞪:“那丫头呢?”
林昀熹压低嗓门,如实相告。
“……”宋思锐唇角轻抿,“就在崔家仆役说主母外出时,我已让巷外藏匿的一鸣兄去追。”
“啊?完了!”林昀熹面露悲壮。
宋思锐不解:“什么完了?”
“你近日事忙,不晓得他俩冷战大半月……双双避而不见。”
“兴许撞见,打一架就好。”
宋思锐平添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兴奋。
众人缓行出巷,林夫人向宋思锐福身道:“三公子,借一步说话。”
林昀熹自觉带领笙茹等仆役放慢脚步,与他们保持两丈距离。
林夫人踌躇顷刻,轻声询问:“三公子,可否容我面见王爷,让女儿搬回来与我同住?我正计划另置新宅,为你林伯父申冤……如有她在,我们母子自是多个照应。”
宋思锐一时间无言以对。
母女二人分隔多年,此等合理请求不该被拒绝。
但他每次忙完急赶回府,无非为和心上人温存片刻。昀熹一离王府,他岂不得独守空房?
林夫人只道晋王那关不好过,言词更加恳切:“三公子,母女好不容易团聚,您能否看在她父亲的份上,替我们说句好话?”
“林伯母,”宋思锐索性换个亲切称呼,“我父王那边,已无心管束昀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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