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夫人借生意为由离京,难道……尚留有后招?
抑或笙茹认为,充当她的陪嫁丫鬟,有机会侍候晋王府的三公子?
傅千凝同样想到这一层,半开玩笑道:“我略知京中风俗,如嫁给别家的贵公子,兴许带一两名贴身侍婢陪嫁,更能提拔为妾。可我哥是个专一且执拗之人……”
“傅四姑娘您误会了!笙茹绝无僭越之心!”笙茹连忙辩解,“只是在林家呆了十年有余,已无处可去,盼姑娘垂怜。”
林昀熹唯恐再逼迫会被她猜到目的,遂笑着安抚几句。
刚转换话题,仆役来报——萧内卫领着一队人马送来了两车物资。
一听萧一鸣来了,傅千凝霍然站起,面无表情地对林昀熹道:“我去瞅瞅你弟弟醒了没。”
林昀熹犹记二人上回的滑稽场面,没忍住,“噗”地笑出声。
半刻后,萧一鸣大步入院,执礼道:“一鸣此行,要向姑娘禀报一则好消息,如无意外,林公将于明日抵京,但碍于……眼下处境,也许暂不得与夫人相会,需由霍将军安排,听候圣上旨意。”
林昀熹虽不懂朝堂事务,亦知凡事有个流程,当下略一颔首:“我明白的。”
“一鸣已飞鸽传书给三公子,如此重大之事,他定然尽力赶回,姑娘且安心等待。”
林昀熹见仆役再度推着板车入内,奇道:“这回又是何物?”
“三公子说,院中书册甚少,又从品柳园调来了一批,还给姑娘运来桂花和木槿,好让秋季有花可赏。”
林昀熹嘀咕:“那他干嘛不给我多添些红梅蜡梅绿萼梅,容我冬日品梅赏雪?”
萧一鸣笑得欢畅:“他说了,等到冬月,最迟腊月,将用花轿将姑娘迎回晋王府,便省得再折腾梅树。”
……花轿?
林昀熹轻咬粉唇,愠道:“谁、谁答应嫁给他了?我爹娘都没同意呢!”
“一鸣不过复述三公子所言,”萧一鸣笑容稍敛,低声问,“姑娘,近日附近可有人滋扰?我在东西南北四角布下数批护卫,男女皆有,如有异动,大可用信号烟求救。”
“昀熹替家母和舍弟谢过萧大哥的照顾。”
“姑娘何须客气?”萧一鸣边说边从袖内取出一捆事物,“咱们每个人的烟雾颜色皆不一样……三公子的为明黄,我用青色,姑娘则用紫色……”
林昀熹刚伸手接过,不料身后传来傅千凝的嘟囔。
“我哥真的太偏心了!独独我没有?”
林昀熹忍笑道:“你不是说去看我弟么?”
“看完啦!还在睡!”傅千凝向萧一鸣摊开手掌,“萧大哥,给我配几束呗!我要红的!”
萧一鸣骤见一只莹白素手柔柔在眼前晃来晃去,无端想起,那夜曾被这只右手捂过口鼻。
温软细腻质感仿佛残留在面上,害他心莫名漏跳了一拍。
“这事……嗝……得先请示……嗝……三公子……嗝……才成……”
林昀熹与傅千凝互望一眼,均觉他突如其来打嗝十分蹊跷。
“萧大哥,你没事吧?”林昀熹担心他患了什么隐疾。
“没、没事。”萧一鸣满脸通红,窘迫不已。
傅千凝扬眉:“说好了啊!我问我哥要,你记得我要红色。”
“……嗝。”
“……!”傅千凝眯眼睨视他,“方才还好好的,怎么我一开腔,你便要打嗝?上回也是!你该不会是故意针对我的吧?”
“我……嗝……没有……”萧一鸣急得耳根也红了,“我……嗝……不知道……嗝……为何……”
傅千凝炸毛:“你就是看我不顺眼!也不顺气!”
“你别怪萧大哥,他没那么小气……”林昀熹摸摸她的发髻。
“不怪他,难道是我有毒?”傅千凝气甩袖,丢下一句,“我自动消失,省得他不小心咽了气!”
林昀熹与萧一鸣目目相觑,一个尴尬而笑,另一个……
“嗝”。
···
盼星星盼月亮,林家终于在九月中旬盼回了一家之主。
其时,林绍已随霍将军向女帝陈述战况,恰逢无上皇整寿大赦,免了他的流放之罪,方获准归家。
林夫人携同女儿与幼子候于宫门之外,远远见那苍色袍服的中年人趔趔趄趄而行,头发半白,满脸风霜……她险些不敢相认。
将怀中襁褓交至林昀熹臂内,林夫人仓促上前。
林绍加快脚步,行至妻儿跟前半丈时,脚下一踉跄,差点跌倒。
林夫人急忙抢上去搀他。
夫妻时隔近一年才得以会面,执手相看无言,唯有泪千行。
林昀熹头一次面见父亲,乍眼看虽仪容落魄,但眉目流露的温润诗书气,以及那清臞身姿所展现的俊逸丰神,却不曾被岁月砥砺磨平。
“爹……”她抱着弟弟,向林绍屈膝行礼,嗓音微微发颤。
林绍目带悲悯,端量她半晌,难掩眼内惊色,良久,幽然叹息:“阿微……你还好吗?”
林昀熹并非他口中的“阿微”,自然少了阿微应有的愧歉与亲昵。
她于怔然忐忑间嗫嗫嚅嚅:“爹爹此番受苦了。”
所幸,林绍有了新的关注。
他将视线转向女儿怀内安安静静的小婴儿,疲倦面容漾起舒心笑意,复对林夫人道:“辛苦你了,也委屈你背负骂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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