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沮丧掩面而哭:“你、你为何如此待他?他是你好兄弟啊!”
霍书临泪水盈眶:“我没想害他!只想着掰折树枝,让刘志锋出丑!谁知他连我都不如,才让思勉误踩失足……”
阿微抬手,想直接给他一个耳光。
挥动手臂的刹那,她未忘湖心亭四面通畅,二人种种举动将纳入靖国公府下人的视野。
他才华出众,容姿不凡,是她最好的朋友之一。
当宋思勉忙得自顾不暇时,往往是霍七守在她身边,温柔备至。
在某种程度上,霍七比宋思勉更懂她。
她不是没想过,如果世上有一人能融合他们俩的优点,该有多好。
他惊悚愧疚的俊颜映入她的泪目,这一巴掌,她甩不下去。
霍书临如窥见一线希冀:“就算他保住双腿,也势必恨你入骨,咱俩到山清水秀的富庶之地生活,不好吗?霍家在朝堂、江湖、书画界、商界均有地位,除了世子夫人的地位,一切我都有!”
“别说了。”
“我会比他更珍惜你,会日日夜夜守护你……”
“别说了!”阿微难得粗暴地打断他。
泪水潸然而下,她直视他的长眸,一字一顿:“你让我觉得恶心。”
【章和十七年春】
帘外雨潺潺,阿微端坐马车内,化装为棠族侍婢,紧抿双唇,咬牙忍泪。
几经挣扎,她决意逃离京城,逃离无父无母,无亲无友的京城。
出城之际,早就干枯的不舍之情,随春雨弥漫心间。
生于斯,长于斯,踏出这座城池,她便没了家。
或许,从母亲撇下她的那一刻,家已不复存在。
颠簸中,申屠阳平静凝视她,并将手覆在她的手背上。
这双拉强弓、牵缰绳、持长刀的手,触感微糙,与宋思勉那舞文弄墨的手截然不同。
阿微下意识一缩。
“在想什么?”申屠阳不以为意,再度握住。
“那姑娘长得与我太相似,该不会是我失散多年的双胞胎姐妹,或爹在外的私生女吧?”
“就算有渊源,又怎比得过你尊贵?”
雨天柔光映在他浅铜色的侧面,显衬浓眉墨眸阴晴难定。
“心软了?阿微,咱们没回头路可走,随我回棠族,你能活下去,能健全地活下去。棠族虽为小国,却绝不输于相邻的赤月族和雁族,你无后顾之忧,仍可安享富贵。”
阿微不语,脑海中盘旋去年深秋的所见所闻。
她获悉宋思勉截肢,痛苦难当,偏生林家落难,她立心装扮成侍婢偷偷探望,看能否求得晋王父子网开一面。
岂料,晋王府外来来往往的人全在讨论一件事——世子恨极了林千金,连睡梦中都不忘嚷着砍断她的腿,等他病好了,必然血债血还。
她毛骨悚然,转身就逃,彻底放弃向宋思勉暗示坠崖真相。
天之骄子,何曾心高气傲!
即便霍七并非有意针对,她的任性娇纵也非十恶不赦,但这事造成的严重后果不是他们能承担的。
她没胆量与霍七同归于尽。
正巧申屠阳不知从何处捡了个昏迷的姑娘,与她身量容颜达九分相似……
她一咬牙,留下最信赖的老嬷嬷和笙茹助那人瞒天过海,密切监视,如有必要,来个死无对证,自己则火速踏上逃亡之路。
她要好好活着,平安活着。
至于其他无关重要的人,草芥而已,何必为此伤神?
【章和十七年夏】
夜静无声,阿微靠在窗前,抬头望向笼罩于棠族王宫上方的星辰。
总觉得,贺兰莺在天上盯着她。
那姑娘出身娇贵,因父亲战死、母亲病逝,被收入王宫,封了郡主。
平素柔柔弱弱,单纯话少,长相尚可,除去没什么主见、过分喜爱模仿阿微的打扮以外,并没什么招人嫌的。
可申屠阳因为一点小龃龉,怒而掐死了她,还使用巫医族的秘术,保存其脸皮。
七日后,阿微成了贺兰莺。
最初,她内疚、畏惧,时时刻刻想作呕。
可如不以“小郡主”的身份示人,她只能冒充侍婢,躲藏在见不得人的角落里,苟活。
是夜,阿微沐浴更衣完毕,屏退下人,摘下面具。
脸需要透透气,心亦如是。
不知祸从何起,再回首已罪孽深重。
进退两难,如履薄冰。
“阿微。”
申屠阳无声无息出现在窗外。
凝望她侧颜时的眼光,燃着随时窜起的火苗。
阿微不自觉拢好纱衣。
然则夏裳虽宽大,却薄如蝉翼,无从遮掩内里的冰肌玉骨。
素手纤纤,如雕如琢。
她分明感受到那人的眼睛不经意半眯,似猛兽隐匿黑暗中搜到猎物后的得逞。
阿微禁不住一颤。
申屠阳只停留须臾,眼中炽烈更甚,突然一跃而入,将她捞入怀内。
阿微尚未反应过来,已被随他倾覆在柔软榻上。
“你、你做什么!”
她惊怒交集,拚死推他。
“阿微,你终究是我的人。”他哑嗓如醉,垂首去寻她的唇。
她扭头而避。
他的吻落在腮边,引起她全身战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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