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一个档口,卿如许便被四周包围了。她爬起身来,站在中央,只横举着一柄短匕。她又喊了两声阿争,可听不到任何回音。
这里离入口还是太远了。
那些左骁卫见她还举着兵刃,也便从腰间纷纷抽出刀来,四下便铮铮作响。
姜頔冷笑道:卿姑娘还是别挣扎了,我们都知道你那小随从是个高手,早有准备,方才你一进门,他人就已经被我们拿下了。你还是放下手中的匕首来,我也好给你留个全尸不是?
她环顾左右,见面前皆是明晃晃的兵刃,心底一叹。只好垂了手,丢掉了匕首。
卿如许问道:既然是他要我的命,怎么他不来?
姜頔抬手朝天一揖:卿姑娘果然冰雪聪明,反应迅速。难怪四殿下特意嘱咐了,卿姑娘甚是狡猾,拿了人千万别逗留,就地杀了。他只想要一个死了的你。
卿如许望了望屋墙,见外头苍茫一片。如今她既救不了六哥,还将自己陷入僵局局。
卿如许道:他反应也不慢。
想来他一见到她去求承瑛,便知道她遇着了自己解决不了的事,只消派人一边跟着自己,再打听一下今日出的大案,便知道她要做什么了,所以立刻派人抢先到了京兆尹,在她面前演了出好戏,诱骗她来了这荒宅。
但那京兆尹府衙的守卫也说,六哥被提走了,这事想来是真的,约摸着六哥现在是进了小侯爷府了。
只是她有一点不知,今日临时起意的围捕,四皇子和林幕羽各自参与了多少。
林幕羽呢?
姜頔笑道:其实今日出发前,殿下问了林公子,问他是想要活的,还是死的。姑娘可知道,这林公子怎么答的?
看来这姜頔也是承玦的心腹,她与林幕羽的事他想来也知道。
他一向是承玦的走狗,这还用想么?
姜頔笑了笑。
他与承玦处得久了,也有了笑面虎的习惯,那笑容明明看上去温和善意,却又令人毛骨悚然:咱们还是里面说话吧。
那些身着左骁卫服装的人,便将她押了起来,向荒宅的深处走去。
第四十二章 高门侯府陷囹圄
安平侯府高门深贵,威严肃穆。
府卫聂三儿站在府门前,同另一位府卫一左一右静静驻守。
一刻钟前侯爷回府,还带回来了个人。那是个约摸四十多岁的汉子,看衣着打扮是个江湖人。
他记得侯爷出门时带了自己的一支亲卫,可方才回来时,人数少了许多。聂三儿数了数,二十一名亲卫,只回来九人。
从侯爷阴沉的脸色,不难得知那汉子接下来将面对怎样的遭遇。毕竟头几个进了侯府的犯人,没一个是完整出来的。
不是没了四肢,就是没了脑袋。
那些人被惩治,也不过是因言语顶撞,或办事不力罢了。能让侯爷吃这么大亏的,就他所知,这汉子还是第一个。
可那汉子却仿佛对即将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毫无察觉。在被府卫押送进门时,他抬眼看了看上头的匾额,见着那刚劲霸气的安平侯府四字,居然扯了扯嘴,露出一排白花花的牙齿。
他竟是笑着进的侯府?
聂三儿不大能理解这些江湖人,就他前二十多年所认知的世道,没人是真的不怕死的。就算是有人嘴上说不怕,可真当刀架在脖子上时,那种面对死亡时的本能的眼神却是掩饰不了的。
可那汉子毕竟同他没什么关系,他也只是被这一条即将消逝的生命,唤醒了沉睡了几年的悲悯本性。
可有些东西却不能那么轻易地被忽视。
从那汉子进门后不久,就有一种古怪的异样感笼罩着他。
像是鱼群撕咬争斗已经见了血,可从水面上却什么也看不出来。
他回头看了看驻守南北侧的府卫,又朝四周的高墙上望了望,一切确实并无异常。
是他的错觉么?
聂三儿生来耳朵便比旁人能听见的东西要多上一些。譬如那飞鸟经过时,排泄的污浊落地的声音。松鼠从屋檐上,飞快蹿过的声音。
他甚至有时能听到自己脑子里传来的一种声音,那是一种低鸣声,就像膳房烧火时用的那种风箱,一拉就嗡嗡作响。
对一个普通人来说,这样的异能,无疑只带给他困扰。
尤其当他还是一名看家护院的守卫。
他每每问起同僚有没有听见什么动静时,对方先是一拔刀,见四下并无可疑之物时,便会骂一句聂三儿你耳朵是不是有病?别给老子一惊一乍的!
而他此时就听到了一些奇怪的声音。
像是什么沉甸甸东西压在了屋墙上,像是有风灌入了衣袍,又像是什么东西刺入软肉中。
恍惚间,他感觉眼前有道黑色的影子一晃而过。
可再一眨眼,又什么都没了。
回头看看周围的人依然面色如常,他只好无奈地摇了摇头,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他想着,今夜当值完便再去刘大夫那儿抓副药来吃吃,别耳朵刚好些,眼睛又出毛病了。
他低头望着自己的手,见右手握笔处磨出的茧子早已消退,取而代之的,是虎口和掌心被刀磨出的厚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