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腕骨折了?卿如许诧异地抬头。
那日马球赛,众人抓阄决定分队,偏偏她就那么好死不死地跟林慕羽分在了一队。原本见着一群朝气勃勃的同龄人和许多凤麓书院的同窗友人,她的心情稍稍放晴,这一分组,她的心情立时阴云密布。
既然队友是林慕羽,她也没什么玩乐的兴致了,于是锣声一响,她就开始浑水摸鱼。
可无奈比赛的半途,她却遭了别人的暗算。
有人一杆重击了她的马蹄,马受了惊,她这才坠了下来。
那时她身边正好有一人打马而过。马上之人见此情形,竟也奋不顾身地扑身跳了下来。
于是俩人就在众目睽睽下,在马场的砾石堆上滚了几滚,堪堪地躲开了下落的马蹄。
等卿如许爬起来,瞪着眼睛巡睨了一圈,终于找到了那个暗算她的罪魁祸首曾在逐华诗宴同她有过一面之缘的许明甫,也就是四皇子承玦一派的人。二人眼神交汇之后,卿如许这才回过头来看清了面前救她的人,竟然是那个最讨人厌的林慕羽。
她当下大倒胃口,气呼呼地一把推开林慕羽,就在尤若寒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扭头走了。
林幕羽那时看上去并无异常,怎么会骨折呢?
......他救你虽是情急之举,可到底在场所有的眼睛都看见了。马球会后三日,林侯便来找了朕,说他原本遣人去你府上递了几回帖子,可你都不肯见。所以他只好来找朕,同朕说了你跟他家小子的事,并且.....宁帝抬起琥珀般的眼眸,望向卿如许,......请求朕给你们俩赐婚。
卿如许猛然挺直了背部,定定地看着宁帝,赐......赐婚?
从前,你的事儿即便朕不问,也总有人会到朕耳朵边儿念叨。怎么朕就从来没听说过,你跟林家那小子,竟还有些私交?宁帝浑浊的的目光中带着几分探究。
卿如许略略变色,却也并未否认。
第两百零四章 谨以身世试君王
宁帝拿起水瓢,将木桶里的清水添进饰有菊瓣纹的青瓷花浇中。
如此倒也是合了朕的意。你年纪也不小了,前朝的事浸淫越久,于你的婚事越是不利。从前是无人为你张罗,现下朕在,朕可为你做主。林家三代都在朝中为官,忠贞爱国,家室清白。林幕羽自去了刑部任侍郎一职,朕也仔细留意过他,他做事妥帖周密,性情淡泊疏静,隐忍自持,与你甚是般配。你意下如何?
卿如许蹙着柳眉,嘴唇紧抿,眸光变了又变。半晌,她才又仰首望向宁帝,正色道,陛下。臣今日来,是有些事想问陛下。
这世上没有几人敢对一代帝王的问话避而不答。
宁帝略有不悦,他端详了卿如许片刻,才又叹了口气,背过身去继续浇花,淡淡道,问吧。
卿如许在心中斟酌了片刻,开口道,陛下......您了解我多少呢?
事实上,卿如许把自己关在府中的日子,也在不断揣测着宁帝手中所掌握的讯息,她试图串联起所有谜团,可依然有许多地方缺少关键信息。
譬如她当初考学入仕,借用的是孟子玫的身份。而宁帝如今认定她就是他的女儿,那他是否知晓她曾寄养在太医柳家之事?又是通过谁,认定了她的身份?
而卿如许还有秘密。
所以为了避免信息不对等,而牵连出太多不可轻易告人的机密,卿如许的问话只能尽可能保守。
宁帝侧了侧头,露出高耸的鼻梁和略显宽阔的颊骨。
帝王的容貌,总是舒展而大气的,无论什么角度,都透露着那一股深沉的威严。
可卿如许从这张面孔上,却找不到任何同自己相似的地方。
了解......宁帝自嘲地笑了笑,......昔日你母亲突然早产,朕被公务所绊,未能陪伴她左右。等朕知道时,她已经闭上了眼。那时朕匆匆遣人将你带回宫中,却没想到在途中出了意外。银鞍,也就是僧人弥间他劫走了你。
宁帝转过身来,看向面前年轻的女子,略略叹息,你是朕的女儿,那时你还尚在襁褓之中,可朕连你一面都没见着。
卿如许尚且难以接受女儿这个陌生的字眼,她下意识地垂眸回避。
宁帝又转过身去,微微仰头,望向窗外,银鞍既然抢走了你,就该护好你。可他没有。他任你被贼人掳去,令朕同你骨肉分离。朕失去了你母亲,又失去了你。你说,银鞍是不是很该死?
卿如许微微皱眉,心中似有疑问。
可这世上,就只有银鞍是最后一个见过你的人。朕不能杀他,朕只能等。银鞍找了你多少年,朕也便派人跟了他多少年。可每一年,朕等回的都是失望。
宁帝的声音似是沉痛,他并未转身,卿如许也看不到他此时此刻的神情。
卿如许道,所以陛下是得知弥间大师同我在乐游原相会之事,才就此得知了我的身份?
宁帝点了点头。
算起来,他从知道卿如许是釉芜之女,已有些时日了。
所以说你问朕了解你多少,其实朕并不了解你。但往后,朕希望你能留在朕的身边,留在大宁,让朕可以慢慢了解你,也让朕尽一个做父亲的责任。宁帝的话语温和真挚,可声音却带着些许压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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