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幕羽道,三皇子敢做,自然心中已有成算,查是必定要查的。
三王四王相斗,对咱们来说也是好事。侯爷说,四皇子那边,公子莫要阻挠。四皇子一向谨慎,如今这一步走得这么急,约摸要自己吃瘪了。
林幕羽的茶杯顿了一顿,一双冷淡的眸子轻抬,露出一种悲悯之色,......承玦站在这个位子上,所作所为皆非出自他所愿,换个人不见得比他做的更好。
荀安犹豫了片刻,道,四皇子因着卿姑娘的事,已经对公子有所猜忌。公子,咱们到底同他阵营不同。
这是骨血所决定的。
谁也无法更改。
我知道。只是.......他太心急了.......林幕羽偏了偏头,越过窗边,看向底下街巷穿梭的人流。
人生本就是逆流而上,错一步,便可能谬之千里。
消息传回南蒙了么?林幕羽问。
是,那边已经回信了,待会老肖就会送过来。荀安答。
林幕羽站起身,走到窗边,负手而立。
三皇子看着温吞,可实际是个有主意的。只怕,他手里的筹码不只是煋赫族。
荀安眼皮一跳,抬眸去看林幕羽的背影,公子您的意思是......?
不只是煋赫族,那......还有什么?
林幕羽的眼睫微微闪动,没有回答。
街巷的两边搭了许多摊铺,叫卖声不断,有卖油纸伞的,有卖点心的,有卖字画的。
林幕羽的目光主义掠过各处摊铺,又看了眼对面的茶楼。他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半晌又若无其事地垂下眼眸。
也许这是她的意思。
荀安望着他的神情,过会儿才明白过来他所说的她是指谁。
荀安心里有些慌乱,像是四肢五感都已经感受到了危机,却睁着眼睛,怎么也无法找出那危机感的来源。
他急急劝说道,公子,姑娘既然已经知道了真相,为何公子还不.......您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她,姑娘不会记恨您的.......
林幕羽微微仰头,锁烟楼的对面有一株大树,树影婆娑,散碎的日光落在他的面颊上。
似有叹息,轻轻地落在空气中。
如今箭已在弦上,任谁也拦不住了。
荀安听得此话,感觉将有大事发生,心中震然,公子.......
林幕羽淡淡侧头,道,你听。
荀安凝神静听,楼下的叫卖声连连。
甜酒酿要吗甜酒酿,双醉坊的甜酒酿
磨剪刀,铲薄刀
纸伞修嘞,纸伞修
荀安同林幕羽日日来这锁烟楼,早已对周围的商贩摊铺了如指掌,如今他立时就听出了异常,他猛地低头扫了一眼街巷,发现其中竟然暗藏了不少生面孔,低呼道,公子这些商贩换人了!
林幕羽轻声道,别慌,也别抬头,对面的茶楼上也有人在盯着咱们。
荀安绷着脖颈,极力控制住自己要抬头的欲望,心中慢慢爬上一股恶寒。
.......公子,这是.......三皇子那边的人?
林幕羽嗯了一声。
他抬了抬手,扶在窗槛上,状似清闲地望着街景。
如今锁烟楼四下已经被人包围了。
荀安闪身站到窗后,躲在对面的人的视野盲区中,可老肖马上就要来了。公子,我现在找个楼里的伙计,出去给老肖送信儿!他说罢掉头就要走。
不能去。林幕羽抬手阻止道。
现在这里风雨不透,往外送信儿等于咱们自己送死。他们会躲在这儿,而不是冲进来抓人,就说明他们还没有拿到证据。只要我们跟老肖没有接触,罪名就不成立。
荀安呼吸有些急促,他想了想,他们怎么会查到我们?难道......是卿姑娘......
......不是她。
林幕羽打断道,这世上从来都没有密不透风的墙。承奕是个心思缜密的,他想查什么,必然不会放过所有的细枝末节。兴许从查芈子孚开始,就已经被他捉到了我们的踪迹。
荀安道,可他究竟查到了多少呢?侯爷......和咱们的身份......
应该还没查到。父亲那儿全是在大宁埋了十几年的暗线,若是触及了侯府,父亲那儿应该先会有异动。林幕羽道。
荀安略略松了口气,道,那.......老肖身上还带着南蒙的信.......
只能舍了。林幕羽敛眉道,为今之计是我们立刻撤离,老肖那边,只能他自己应对了。
做暗探,就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每个人都早已有了自觉。
客死他乡,身首异处,都是最正常不过的结局。
......是。荀安咬牙道。
林幕羽吩咐道,你先去安排一下,等老肖一现身,咱们两头动作,让他们瞻前不顾后。
这样胜算才会更大。
荀安应声下楼。
林幕羽独自站在楼上,越过树影,望向一望无际的晴空,水一般的眸子也被染成了冰冷的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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