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扶风似乎并不惊讶听到这个答案,只道,......依承玦的性子,即便他输得一败涂地,他也不会向你忏悔。而你,可有想过仇恨的尽头是什么吗?
卿如许垂下眼睫,看着月光将廊柱的影子投射在她与顾扶风的身上,两个人就像是被某种东西硬生生地连接在了一起,要同负一轭。
可如今,早已没有了这轭。
可是,他与她一个是娇养在深闺的一朵花儿,一个是荒郊悬崖上的一抔泥这两个不同世界的人,没了连接,也会像那被无情的河流冲散的花土一般,落花残泥,重新归零,就此消散于彼此的世界中么?
她十指紧握,指甲嵌进手心中,似要掐出血来。
她如今什么都没有,自由,权力,家人,抱负......她只剩这一个羁绊,难道还要她放手,去成全那个已经拥有了许多的人么?
.......我不在乎。
只要约定不止,他们终究还能在一条船上。
顾扶风默默看了会儿她,见她隐忍着某种情绪,似是十分痛苦,他便不再劝解,道,.......好。
卿如许不敢去看顾扶风,侧身背对着他,抱起酒坛又饮下几口。
顾扶风见状,也默默地同饮几口,算是作陪。
待到月上中天,卿如许面颊绯红,眼神也有一些迷离,她斜倚在栏杆上,愧疚爬满了她的心头。她问道,扶风,你有秘密么?
顾扶风喝了一口酒,答,对你,没有。
卿如许却笑了一声,道,......是么?
顾扶风看着她的双眼,认真道,你若是问我,我会告诉你。
卿如许不语。
过会儿,她垂下头,嘴唇轻启,你以前说......
她顿了顿,迟疑道,......你有未竟之事,未见之人。那......她抬起眼眸,......现在呢?你对那个人,依然如斯么?
她望着他,提心吊胆地等待着他的回答。
那一刻,夜是那样的寂静。
静得连呼吸声都听得清清楚楚。
顾扶风的眸子陷在背光处,似两道深泓,潜藏着无限难以言明的东西。
半晌,他答道,依然。
卿如许望着他,烈酒的晕眩让她无法辨认出他眼中的深意,只耳旁一遍遍重复着他的回答,那答案郑重而果决。
依然。
他对那个深藏在心底爱而不得的姑娘,依然如斯。
半晌,卿如许缓缓地垂下眼眸,清瘦的面庞在凄冷的月光下显得无比苍白。
......这样。
纵然这样的结果她早有准备,可心还是像被生生地撕裂了一个大口子。
她觉得自己真是坏。
又坏,又可怜。
她转过身,又大口大口地灌了几口酒,感受着酒气一阵阵上涌,让她凉透的心肺逐渐烧了起来。
顾扶风看着她纵酒,抬手拦了拦,卿卿,别这样......
他看她的反应,略显不解,难道他说错什么话了么?
卿如许仰起脸,面颊酡红,静静地坐了半天。
过会儿,鹿一样的眸子带着迷蒙的湿气,转头又看向他,道:顾扶风,你醉了么?
卿如许凑近顾扶风,男人手里的一坛酒已经喝空了,可他的面上竟半点颜色都不显,眸光清醒,仪态自如。
她试图看清他眼睛里那难辨的真假,可却只从那映照在他瞳孔中,看到一个惶然无措的自己。
她转过身,闭了闭眼,不对,你不会醉。
她抬手抹了一把脸,将脑袋埋进双臂间,带着种颓然的醉意,口中却低低地笑了起来,呵........呵呵呵呵.......这个世间真是不公啊.......
她放下手臂,露出乌黑浓密的秀发下的清冷的侧脸,口中低叹道,.......原来这么多年,醉的人一直都只是我.......
她说罢,勉力扶着廊柱站了起来,瘦削的背影却似夜一般寒冷。
身后的顾扶风一把拉住了她的手,他有些焦急,卿卿,你是不是......
......今天就到这儿吧。
卿如许冷冷地抽回自己的手。
顾扶风......
三千青丝垂落在她绯红的衣衫上,她侧了侧头,露出半张清冷决绝的面容。
......顾扶风,我已经长大了,男女有别,以后不管我是生病还是受伤,是睡得好,或是不好没有我的允许,你都不准再踏入我房门半步。
房门在寂静的院落中叩起一声清脆的重响,顾扶风独自站在那扇冰冷的房门前,神情迷惘。
薄薄的一扇门,不止将他阻挡在外,也仿佛将什么还未及抓住的东西隔绝在了他触及不到的地方。
这种改变得很微小,却令人内心惊惶,仿佛所有的一切都在变得陌生,变得失控。而最可怕的是,他却对引发一切改变的根源毫无察觉。
顾扶风抬头望向面前的房门,缓缓地抿紧了唇。
第两百六十章 对饮夜话几多愁
卿如许拧眉瞪他,谁准你进来的?男女授受不亲你不知道么?她看了眼半开的窗门,冷着一张脸,道,没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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