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俊堂回过神,手里的果皮因为刀锋用力而断开,他低头看着还残留的那块红色果皮,只觉得碍眼又突兀,他飞快把那果皮削掉,这才抬头笑道,“不是,多少年来没看你受过伤,这一来就挂彩,我这心里有点怕,万一族里多想了……”
他适时停顿,又冲燕廷枭眨了眨眼,颇有几分讨好的意味——他担心族里的人把燕廷枭受伤这件事怪罪到他身上。
燕廷枭抬眼看着他,良久没有开口说话。
燕俊堂和他对视,气势上不自觉就矮了他一头,两人对视片刻,燕俊堂慢慢地收了笑容。
燕廷枭这才不咸不淡地说,“这三年,你在意大利做得很好,这次即便我不来,你也会处理好。”顿了顿,他接过燕俊堂手里那把瑞士军刀,放在手里把玩,嗓音沉沉的,“在我面前,不必耍那些心机,你知道我不喜欢。”
燕俊堂叹了口气,“早知道你会受伤,我也不耍心机让你来这一趟了。”
每年他都会为了表忠心,将分明能完成的任务硬是表现得十分艰难,像是费了好大一番劲才完成,甚至每年都会找一个事由让燕廷枭来一趟,好让他亲眼目睹整个意大利还在他的掌握之中,包括他燕俊堂本人。
燕廷枭听出他声音里的自责,只是把手里的瑞士军刀丢给他,语气淡然地说,“去收拾准备回家吧。”
燕俊堂看了眼腕表,“还早呢。”
燕廷枭几不可察地勾唇,“我让马超给你订了机票。”
燕俊堂诧异地看着燕廷枭,“你是说回家?回……我,我自己的家?”
燕廷枭点头。
“哇!我要回家啦!”燕俊堂大笑起来,有浮夸的成分,当然也有自己真心实意的部分,他俯身抱了抱病床上的燕廷枭,可能这个姿势别扭也根本没法抱,所以他只是象征性地低头用头发蹭了蹭堂哥的脸颊,随后站起身说,“哥,谢谢你。”
燕家族内其他同龄男孩子,早在十几岁就背井离乡远去他国,不是求学就是被家族挑选去那边学习冷门事业,旁支里有不少孩子因为去的地方太远,从小的时候就被送走,一直等成年才回来。
而燕俊堂无疑是幸运的,他在国外留学后就呆在意大利,并没有半点不适应,堂哥虽然寡言少语,但是遇到难题,他也会出面替你解决,让你心安,其他孩子自然享受不到这种待遇,只能在外靠自己谋出一条血路。
而燕家本系里几个孩子虽然也出国留学,却没有受到燕廷枭重用,在族内的地位也无足轻重,甚至族内会议,他们的父母也不好意思出席参加。
燕俊堂父母每次参加族内会议,回来都会跟燕俊堂打电话告诉他:
“你堂哥今天一进来,就先问我们身体如何,最后才问你几个叔伯……”
“他还记得我们喜欢喝什么茶,他边上那个助理挺有眼力见的,堂儿你也可以培养一个。”
“你四叔伯昨天动手打孩子,今天就被族长单独留下来了,不知道说了什么,出来的时候脸上居然还挺高兴……”
“我一直觉得他还小,可现在,连我跟你父亲都看不懂他在想什么了,才二十几岁,那双眼睛像狼一样,堂儿你什么时候能成他这样?”
“虽然他性子冷,但做事各方面真的和老族长像极了,一样的狠厉果决,就是有点太吓人,不够温和,要是你来当这个族长就好了……”
燕俊堂不用猜都知道,父母这些心思,燕廷枭是知道的,不仅知道,还对他们十分照顾,还在族内会议上给足了面子。
燕廷枭并不是个好相处的人,燕家族内剩下十几个孩子,除了燕俊堂,其他人几乎不敢靠近燕廷枭,逢年过节不过点头算是招呼,转头就逃似地跑了,剩下尴尬的父母打圆场,“他他……那个突然有事……”
燕廷枭却是二十年如一日地保持着自己性冷淡的性格,加上那张冷漠脸,几乎还没等人靠近就把想靠近的人都给吓退。
好在燕俊堂和他认识这么多年,多多少少摸清他的性子,这才敢时不时插科打诨卖个萌撒个娇什么的。
他在意大利呆了这么几年,确实有些想家,但一直不敢回,担心自己想家的心思会让堂哥误会,接着转手就把意大利的工作交给旁人,所以他一直不敢回去。
现在,燕廷枭已经正式把意大利的事务全交给他,又允许他回家,燕俊堂的内心短暂地激动过后又冷静下来。
“哥,我暂时还不能回去,这边的事情还没处理完。”
燕廷枭似乎知道他担心的,点点头,云淡风轻地说,“剩下的我来。”
燕俊堂虽然古怪地察觉到堂哥似乎是想打发自己离开,但也忍着没有多问,只是点头说好。
临出门前,看见一个病房门外一个倩丽的背影,回头笑道,“哥,那妹子谁啊?怎么天天搁门口偷看你。”
燕廷枭像是没听见似的,闭着眼假寐。
燕俊堂耸耸肩出去了,门口的马超冲他颔首,目送他离开,这才关上病房门走了进来。
燕廷枭的眼睛没有睁开,薄唇一开一合,出声问,“怎么了?”
“四号发了消息过来。”马超低着头说,“江远山突然昏倒了,正在医院抢救。”
“王雪华?”燕廷枭微微睁开眼,偏头看过来,眉毛微微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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