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回答。
地牢内其他人从燕廷枭跨进来那一刻起就尽数没了声音,不知是被这骇人气场所震慑,抑或是被同时跟来的那几个燕卫眼底的杀气所折服。
这些人手里都曾沾过血。
“你在骗我!不可能!他怎么可能会死!”念云自说自语,“他肯定像他那样,假装的,一定是假装的,想骗我是不是?好啊,我以后不找他啊,他那把年纪了,找他也帮不上什么忙了……”
念云冷笑,可眼泪却掉了下来,她伸手擦掉,却怎么都擦不掉。
眼前已经浮现出二长老沧桑的背影,他最后一次将自己的烟袋掏出来,从里面捏了一撮烟草碾进去压了压,随后对着烛火吸了一口,叹息着说了句什么,随后站起身的瞬间,踉跄着轰然倒地。
燕廷枭淡漠地看着眼前的这个女人,他这些年想过很多次这个场面,他要让这群人血债血偿,从被仇恨滋养的那一刻起,他的心底就阴鹜起来,半点光和温暖都照不到,他无数次幻想过这一天的画面,都是将眼前的人抽筋削骨剥皮饮血……
不够。
即便杀了这个人,也磨灭不了他心头的恨意。
“把孤狼带过来。”他开口,声音喑哑,离他最近的马超方才感受到他自始至终压抑着自己愤怒的情绪。
从部署计划开始的第一天起,他就在刻意隐忍着,只为了等待这一天。
孤狼被关在另一侧的最里间,燕卫过去,把孤狼直接拎起来带了过来,就丢在燕廷枭面前的地上。
孤狼原本就受了伤,此刻昏迷着,被丢在地上时,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却没能看清面前的人。
周边只有墙上亮着烛火,走动间影影绰绰晃动着几条人影,显得阴森可怖。
念云盯着地上的孤狼,冲燕廷枭道,“你要杀要剐冲我来!放了我儿子!”
燕廷枭看着她,偏冷的眸子染了几分血色,“跪下,忏悔。”
念云没有动。
马超不知从哪儿拿出一条鞭子,狠狠地抽在孤狼上,地上的人闷哼一声,终于睁开眼,看见是燕廷枭时,正要说话,却是一偏头看见了铁栏里的念云,登时伸出手试图抓住马超,“放……放了……她……”
念云夫人听见孤狼这句话时,眼底的泪猛地汹涌而出,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冲燕廷枭的方向磕了一个头,“放了他,我跪,我忏悔,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燕廷枭喉口涌出血腥味,眼底也一片血红,他几乎是咬着齿关蹦出一句话来,“向我两位母亲好好忏悔你所犯下的罪。”
他一直在压抑着身体内的戾气,忍住那股想把眼前这两人统统掐死的冲动,只是哑声说,“如果她们原谅你了,我就放你走。”
得到她们的原谅?
他两位母亲全部死去,她怎么去得到她们的原谅,岂不是只有去死这一条路可行?
“不要伤害他,我什么都做,你让我去死也行。”念云跪在地上哭着说。
燕廷枭冷眼看着这一幕,薄唇微微扯了扯,“好一出母子情深。”
是啊,这样的恶人都知道疼爱自己的孩子。
却又为什么,那么狠心伤害他的母亲呢。
“马超,在这里看着,我要听到她的忏悔声,如果听不到……”燕廷枭目光往下落在孤狼身上,念云登时双手合十开始忏悔,“对不起,我错了,大夫人……”
燕廷枭知道这样根本减缓不了半点他内心的仇恨,但他只能抑制住那股恨不得杀人的戾气,慢慢地看着这位曾亲手害死生母的女人,看着她为了自己的孩子朝他下跪磕头忏悔。
孤狼死死咬着唇,喉咙里发出嘶哑地喊声,“不要……跪……不要……”
念云边磕头边忏悔,很快,额头就出了血。
母子俩隔着铁栏,这可能是孤狼离母亲最近的一次,可母亲仍然不曾看他一眼,他知道她是想保护他,可她从来没有问过自己,想不想要这样的保护。
从始至终,他做那些都是为了引起她的注意啊,包括想得到族长之位也不过是想得到她的肯定。
可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孤狼双目通红地看着居高临下站在那的燕廷枭,恨恨地道,“你有本事……就杀了我,如果让我活着……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燕廷枭听见声音,晦暗不明的眸子扫了他一眼,淡漠道,“我不会杀你。”
说完这句话他就转身走了出去。
马超却是将孤狼丢在了念云隔壁的铁栏里,随口落了锁把钥匙塞进口袋里,才接了燕廷枭没说完的话。
“我们爷不会杀你,但一定会让你们生不如死。”
燕廷枭走出地牢,就在门口遇到了戴着面具的扎布,他似乎在等待他的吩咐。
“去找药医,他答应过我,会治好你。”
扎布摸了摸脸上冰冷的面具,半晌才冲燕廷枭道,“枭爷,二小姐拜托你照顾了。”
燕廷枭听出他话里的含义,凝眸看着他,“你不必担心脸上的伤,我会找人治好你。”
“不用,就让她以为我死了吧。”扎布低着头,“不然,让她看见这张脸……她会很难过的。”
燕廷枭睨着他,“你以为她听见你死了的消息会不难过?”
扎布怔了一下,面具底下的眼睛忽然氤氲出一滴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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