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女人,一个怀着身孕的女人出现在这里,背后顶着村里人的流言蜚语,生下了一个没有父亲的女儿。
大概是第一次跟人谈起这种话题,陈家娴想了许久,才开口,“哑巴叔叔是我们的救命恩人,村里人虽然都说我是他生的,但是不是的。”说到这,她忽然有些低落起来,“哑巴叔对我很好,如果可以,我愿意喊他爸爸,但他不要我喊,每次我喊,他会害怕地哭。”
哑巴觉得配不上陈希,自然受宠若惊,也或许因为自己连声音都发不出,渴望又害怕吧。
“穆叔叔,哑巴叔以后会说话吗?”陈家娴忽然问,“妈妈说他以前可以说话的。”
“以前?出了什么事吗?”穆承胤仰头看了眼天,把热意逼回去。
“嗯,发生过火灾。”陈家娴想了想说,“哑巴叔救了我妈妈,我那时候还没出生。”
“火灾?”穆承胤仔细回想了下,陈希背上没有任何伤疤,前面呢?他没有看到,她受伤了吗?被火伤到了吗?
待会得去看看。
“具体的妈妈没有说,但她跟我说,以后长大了要给哑巴叔养老,所以,在我妈妈心里,哑巴叔也相当于是我的爸爸了。”陈家娴走到学校门口,话题结束,她冲穆承胤挥手,“再见叔叔。”
穆承胤冲她挥手。
这孩子如果知道他是爸爸的话,会接受他吗?
不,现在的首要问题是——孩子的妈妈都不接受他。
想到陈希,穆承胤站在原地想了想,又转身朝着陈希家的方向去了。
不管了。
人就在这里。
先见了面再说别的。
问题是——他敲了十几遍门,没人应。
门虽然锁着,但人一定是在家,就是不给他开门。
穆承胤环顾了一圈,哑巴应该是给这里改造过的,这里的院墙比旁人家的高,门口有树,但是没有一棵树和院墙靠着。
他站在光秃秃的院墙外面看了眼自己,随后脱了白大褂,把手机全部包在白大褂里,随后找了一节短木头踩着,离院墙还是有些距离。
他这辈子都没干过这种事,一时有些羞耻,又有些怕被人发现的尴尬。
总算被他踩着木头上来一截,刚从院墙露出脑袋,就和院子里的陈希打了个照面。
“……”
穆承胤挥了挥手,“给我开门。”
陈希看不见似地,低头继续看书。
那只秋千果然是给她自己做的,她就坐在上面,手里拿着一本书——惬意地看着他在院墙外爬墙。
“陈希!”穆承胤撑不住了,他根本爬不来这墙,脚下的皮鞋也限制了他的发挥。
陈希拿着书走了过来,隔着院墙看着他,“穆医生,有事吗?”
又是这副口吻。
每次都这样,穆承胤都不知道自己以前是怎么过来的。
因为,他现在听她这么冷冰冰的语气,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烧起来了,气的。
“开门。”
陈希淡淡地,“有话就在这说吧,门锁了,我也开不了。”
穆承胤气得差点说不出话来,“……我们这样说?”
“所以,长话短说吧。”陈希拿着书准备往回走了。
穆承胤脚下的
木板只够一只脚,此刻摇摇晃晃地撑不住歪到一边,他整个人也跳到一边。
他再次想上去,想了想,又出去走远了些,找了几块石头垒到了底下,这次够得高了些,他两手撑在墙上,皮鞋往墙上使劲蹬了一下,整个人跨到了院墙上。
坐在秋千上的陈希听见动静,只是抬头看了眼,随后便继续看书。
穆承胤望着隔壁的院子,忽然说,“陈希,有人看到我了。”
陈希:“……”
她几步走过来,“穆医生,你到底要做什么?”
穆承胤作势要往下跳,陈希拦了一下,“你待会把腿摔断了。”
“这样更好。”这样就可以正大光明赖在这了。
穆承胤脸上露出笑意。
陈希搬了凳子过来,穆承胤踩着凳子下去。
刚踩到地上,他就把人抱进怀里。
有很多话想说,可是此时此刻,他想做的就是,紧紧地抱着她。
“有受伤吗?”他摸她的胳膊,明知道已经过去很多年,可还是想知道,“哪里有受伤吗?”
明明,他更想问的,一个人带孩子很辛苦吧?
唐玄当时女儿刚出生时,每天夜里两三点都没睡,因为不是在喂奶粉就是在换尿不湿,不然就是孩子在哭,他在哄。
他说半雪以前生小石头的时候,他没有参与,所以女儿出生后的每一天,他都陪伴着,算是一种对自己的弥补。
穆承胤无法想象这种辛苦,更无法想象陈希为了孩子,这些年到底受过多少委屈。
“对不起……”他昨天太过惊喜也太过震惊,忘了跟她说,“对不起……”
“你没有对不起我。”陈希推开他,她始终冷静,“这是我的选择,和你没有关系。”
穆承胤眸底发红,“和我没有关系?”
“嗯。”陈希点头。
“孩子是我的,怎么会和我没有关系?”穆承胤指着她的心口,“你心里有我,不然你也不会生下我的孩子!”
陈希安静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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