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略微嫌弃的样子,让她想到前些日子在话本子上看到的一段话。
如果一男一女共处一室,不论是否发生了什么,都是件令女子觉得羞耻的事情。前者是羞,后者是耻。
她现在就是这样的感觉。
“多谢王爷恩典。”沈括满脸喜悦地谢恩。
苏月锦点头,缓缓起身,扔下一句“我饿了,不留你们吃饭”便径直走了。
沈衡看着那道背影陷入了深思,难怪她从未想过昨夜的人会是端王,因为他从头至尾都自称“我”而并非“本王”。
清风下的竹林依旧有些燥热,她站在其中看着那一片竹海绿荫,极其郑重地对沈括说:“爹,把上次租棺材的银子还给我。”
没见过卖闺女卖得这么痛快的。
禹城戒严了,皇家御林军封锁了整座城池,不甚繁荣的偏僻小镇一时之间变得人人自危。
县令张青贤吓得朝服都来不及穿,四处托人询问出了什么大事。行宫之中却半点消息也没传出来,只说千岁下了口令,封锁城门,不准任何人外出。
然而整整三天,街道上也不曾见到官兵抓人,张榜贴告,气氛紧张得让人摸不着头脑。
沈括坐在屋中,也有点躁动不安。他一直都以为祭山石是在驿馆丢失的,上次在竹林也详细地描述了丢失的过程,就算要查,也该是从驿馆内部入手,实在想不通端王何以这般大张旗鼓,惊动全城。
坐在另一间屋子的沈衡也没闲着,一边嗑着瓜子,一边磨着刀。
三天了,她连行宫外围的半块砖头都没摸着一块。凌坤殿好像一夜之间撑起了整片围墙,想要进去异常困难。
难道他察觉了什么?
第二章
少坑爹
沈衡从不认为那位看着挺不着调的王爷是个善类,她夜探行宫在前,她爹认罪在后,两件事情串联起来自然让人生疑。
也许他并不知道那日夜探行宫的黑衣人是她,但那一麻袋石头足以让他肯定一些东西。
可是,封锁城池的用意又是什么?虚张声势?彰显皇权?
沈衡脑海里突然浮现出那日他坐在轮椅上的散漫样子。她就是觉得,他不像是会做这种无意义的事情的人。一个连路都懒得走的人,又怎么会走“弯路”呢?
“小姐,如果奴婢犯了错处,您会将奴婢赶走吗?”
眼前突然出现的一张硕大的脸,让沈衡手中的刀险些掉落在地。毕竟,刚联想到一副天人之姿,就被拉回现实见一些“牛鬼蛇神”,怎么说都不是件容易让人接受的事情。
“你又做了什么?”
类似的苦肉计几乎每隔一段时间就会上演,实在没什么好新鲜的。
道道垂着脑袋,小声说:“您先说,您会不会将奴婢赶走?”
沈衡看着她可怜巴巴的样子,叹了口气:“道道,你从八岁开始就能吃掉三个人的口粮,拿两个人的工钱,做半个人就能完成的事情。我就是真的想赶走你,也得有宅子敢用你啊。说吧,你这次是打碎了茶盏,还是弄丢了字画?”
她摇头:“都没有,奴婢,只是去嚼了一些舌头。”
嚼舌?沈衡低下头,继续磨刀:“你平时嚼的舌头还少吗?一边玩儿去好吗?”
道道却并没有走开,反而向前挪动了几步。
“可是这次的舌头,嚼得有点长……我把您拿祭山石去填狗洞的事情告诉老爷了。”
她真的不是有意说出来的,实在是刚才聊天的时候,没忍住。
沈衡手上的九环刀啪嗒一声掉落在了地上。
“那我爹……”现在怎么样了?
回答她的是院子中突兀的一声嘶吼。
“快来人哪,老爷上吊啦!”
沈衡赶到正厅的时候,沈括已经拿着麻绳在脖子上比画了,看见她之后,他的神情变得异常激动,含泪高喊着:“这回真的不死不行了,替我照顾好你娘。”话毕,他跳着脚就往房梁上拴绳子,奈何身高有限,试了好几次都没能成功。
沈衡对着正在搬桌椅的仆从们比了个赞赏的手势,然后盘腿坐在地上,专心看自己的爹折腾。
她太清楚他的性格了,遇到什么事情都喜欢闹得众人皆知,说白了,就是有点小矫情。
可是她没料到,今天的沈括矫情得十分厉害,在发现上吊无果之后,直接对着一堵墙就冲过去了。
沈衡吓得不轻,赶忙一个箭步冲上去。
“您来真的呀!多大点事,也值得这样,我晚上再去行宫那边溜达一趟就是了。”
“多大点事?!那是圣祖留下来的东西,是圣物你懂吗?你还拿去……我还是死了算了。”他这般说着,挣扎得更厉害了,沈衡唤来几名仆从竟然都很难拦住他。
正闹得不可开交之际,一道温润的声音自门口响起:“我好像来得不是时候。”
他的声音不是很大,听上去更像是在自言自语,却成功地让屋内瞬间安静了下来。
他没有进门,只是斜靠在门边,自己打着帘子。半掩在竹帘之下的那张侧脸有些清冷,毫无表情的样子恍若一座玉雕。
在场的人都愣住了。
沈括是最先反应过来的,他连滚带爬地冲上前去,一边将人往屋内请,一边说着:“不知千岁至此,未曾远迎,还望恕罪。”结果把人请进来之后,他自己也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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