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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旁的沈衡摇摇头,满脸同情地说:“不管怎么说,我也同她认识了这么多年。您就是要揍,也得等她做了证再说,先带她回去吧。”
    话毕,沈衡径自拎着张挽君的胳膊,像拖死狗一样拖着她朝弄堂里的小屋走去,一路上碎石无数,她身上“无意间”又磕出几个青包总是难免的。
    大理寺开堂审案是在三天之后。
    三审官员身着朝服,侍立在侧,躬身俯拜坐于堂上的端王爷。
    苏月锦一身月白交领蟒袍,腰佩玉带,阔袖之上金丝滚面云纹甚是繁复,尽显皇室威仪。
    那一张无论何时都略显慵懒的精致面容,也退去往日的闲散,他抬手示意众人落座。
    这位十六岁便封王的殿下,在许多人眼中都显得太过年轻,但端坐于上的淡然和处事的狠辣又无一不让人拜服。
    端亲王是朝臣们最琢磨不透的人,也是他们不自觉会心生惧意的人。
    太尉穆兆照例将案情重述了一遍,提到沈括受贿一事时,他建议先传召证人柳红玉和罗娟二人。
    三审官员之中,穆兆的态度一直是中立的,他不像御史乔严令同林方知关系亲厚,也不想扯入什么利害关系。
    这两个证人是沈衡找来的,表面上看去好像是偏向沈家,实际上又像是在卖林方知的面子。他先将无关痛痒的人传上来,蹚蹚浑水罢了。
    苏小王爷了然,轻叩桌案,允了那妇人进来。
    柳红玉和罗娟一起走进大理寺,其实心都是半悬着的。进来之后,她们垂首跪倒,倒豆子一般将事情的经过讲了个大概。
    乔严令请示了一下,率先发问:“堂下妇人所述玉钗馆账簿被烧一事,是何时发生,有何人所见,几人能作证?”
    柳红玉张口答道:“账簿被烧一事乃案件开审前两夜发生,时间是戌时左右,在我身边伺候的丫鬟皆可为证。”
    乔严令再问:“怎么如此重要的账簿会落到火中?”
    妇人回答:“民妇不常在馆中招呼,所以每日都会对账。那日天寒,我便笼了火盆来烤。刚巧丫鬟进来同我讨论花样子,我便顺手将账簿放在了腿上,站起身时没提防,账簿就这样掉到了火盆之中。天气干燥,账簿又是沾火就着,我弯腰去捡时,已经来不及了。”
    整个过程她叙说得有理有据,还带了烧得只剩下三分之一不到的账册。
    乔严令将账册双手奉上,放于苏月锦手边,道:“不知王爷对柳红玉的证词可还有何疑问?”
    苏小千岁却并没看那账册,而是单手支头,饶有兴致地问了一句:“听说玉钗馆在坊间极是出名,里面的人手艺也好,想来生意定然是不错的?”
    柳红玉没想到苏小千岁会有此一问,愣怔了一下,回道:“馆中生意确实尚可,多是仰仗一些官家小姐和夫人的照拂,与旁的钗馆相比算是不错的。”
    “这两日如何?”
    柳红玉不明就里,老实答道:“最近两日也不错。”
    苏小千岁轻“嗯”了一声,道:“既是如此,你便帮我也做两样首饰。”
    三审坐于堂上,明镜高悬之下,主审大人讨论的不是案情,而是如何做簪子,这话传出去,如何不令人咋舌?只是说这话的人是端王爷,你能奈他何?
    林方知从头至尾没有吭声,闻言也不过皱了皱眉,其余两人更是眼观鼻,鼻观心地装聋作哑。
    执笔的郭先生咳了一声,道:“王爷,还是审案要紧。”做簪子什么的,至少要等退了堂再说。
    苏月锦歪头看着他:“本官就是在审案啊。”这会儿倒是正儿八经地自称本官了。
    郭先生摇摇头,只得由着他去了。
    柳红玉知道主审贵为当朝千岁,就算有疑虑也不敢直问,因此答道:“不知王爷想做什么样的物件?”
    “一个八宝镏金镯子,上刻卷丝云纹,妆点处缧二十四根金线,每根金线再绕三十六根银线。另一支簪子做缠枝花纹,簪首含金八成,扇形,刻如意葫纹,后以点翠轻缀,玉石选和田青玉,剔透即可。”
    苏月锦一番话说得不疾不徐。纹饰虽说烦琐,材质却并不难找。市面上略上乘一点的,大都是这个样子。
    柳红玉默默点头记下,又听到他说。
    “我平日鲜少留意女儿家的东西,不知你们做不做胭脂锦盒?阿衡的东西总是乱放,做得金贵些,她便好好收着了。”
    从做簪子到儿女私情,苏千岁极尽闲散之能事。堂下咳声不断,他却半点都不在意。
    柳红玉被绕得一头雾水,只得下意识说:“回王爷,胭脂锦盒也有的,金边檀木,馥香盒子都会做。”
    “那便也做上一个吧。纹饰挑最好的样子,木头用红檀,盒面三层,不需太大,精致便可。”
    柳红玉一一点头应下。
    苏月锦又说:“你现下再将方才我说的复述一遍,等下去领订钱。”
    柳红玉闻言又是一怔,若说苏月锦没问锦盒之前,那花样子她还能记住些许,但他这么一打岔,她哪里记得那般清楚?
    于是她小心翼翼道:“王爷要的样式有些繁复,小妇人未来得及记清楚,不知王爷能否准许民妇用纸笔记下来,以免弄错了样式。”
    苏小千岁单手支在案前,道:“柳掌柜的记性这般好,还用得着纸笔吗?依照你方才之言,账册因被火烧而不全,而过往所订的样式都在其上。你连我方才所述都记不齐全,如何能应对那些留了样子、付了订钱的老主顾?难不成挨个请过来,逐一再问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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