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定蓉笑意收起了。
湖泊上的月色被琳琳水波给荡得不成型,倒是让她想到在北楚,小阿惹也爱在家中小池捞月亮。
捞不起来急得哇哇哭,可把她父亲给心疼坏了,连忙派能工巧匠打造了一个月亮,让他天天抱着睡觉。
想到这里,姜定蓉情绪平稳多了,整个人也有了一种安宁的气息。
“想知道些什么?”
她没有拒绝宁楚珩的要求。
现在宁楚珩肯定是知道了阿惹也是他的孩子,那么躲避欺骗都没有意义,反正宁楚珩心知肚明,阿惹只会是北楚的小王孙,绝对不能和宁家有半点关系。
“你生他时……是什么时候?”
宁楚珩想问的是,女子生产无疑鬼门关,想问她疼不疼,可这问题不是现在的他能问的。
退而求其次,问一个孩子的生辰。
“冬月二十八。”
姜定蓉也没瞒他,直接告诉了他。
其实孩子的生辰一般也不会告诉外人。但是好歹是孩子的亲爹,知道他的生辰也无妨。
“冬月二十八……一岁三个月了。”
宁楚珩心口微微刺痛。
他的孩儿一岁三个月了。却从未见过。
男人的气息几乎是瞬间显得阴郁。
姜定蓉可太清楚他此刻在想些什么,只她半分没有理会。
他既然要知道,那就要承受这份知道后的忍耐。
未曾谋面的忍耐倒也罢了,若是日日在一起最后却要不得不分开,那才叫残忍。
她心善,没有给宁楚珩残忍的选择。
姜定蓉想了想,提了两句。
“皮的厉害,大冬天的想看柳絮想看花,阿娘哄不住他,天寒地冻,连草都不长的时节,阿爹还想给他造个花园,专门给他看花。”
说到这里,她眼神格外温柔。
在她怀中的小阿惹,幻想着在冬天看见漫天的柳絮,幻想着看见满城飞花的景象。
今年到底是辜负了孩子,等些时候,他就能看见真正的漫天柳絮。她回去之后,带阿惹去一趟襄城,襄城春季几乎是一座花城,要让小阿惹看花看个够。
她眼底的温柔宁楚珩没有看见,可她语气的柔软,他听得清楚。
也随着姜定蓉的话,去想他那个孩儿。
顿了顿,他干巴巴说道:“杏花开了。”
说了第一句,后一句就更好说出口了。
“晚桃花还有,府上这两年种的还有樱桃树,樱花也快开了。”
姜定蓉沉默地想,那天她闻到的花香,原来还有熟悉的樱花啊。
北楚有樱桃花,但是她平日不怎么留意。倒是王都樱花少,不曾想他却让人种上了。
“要是少,我现在回去再种梨树,海棠树,山楂树,桂花树……”
姜定蓉听着听着嘴角的笑意抿起,她沉默地听男人说着。
宁楚珩似乎也察觉到了姜定蓉的安静。
他的手在她腰间搂着,力道却那么轻。
他想说,在他府中,孩子想看什么花都可以。
但是不行。
北楚的小王孙不能和宁府有任何牵扯。
会给孩子带来危险。
宁楚珩没有继续说下去。
他有些疲倦地头抵着姜定蓉的肩膀。
姜定蓉在一瞬间,感受到了他的无助。
她垂眸。
孩子的事情她骗了他,事已至此,没有别的法子。
他若是想亲近阿惹,却是绝不可能。
不是她不同意,而是陛下不会坐视不理。
姜定蓉嘴角泛起一丝苦笑。
当时是冲着宁楚珩这把利刃去的,没想到利刃可以收入刀鞘,但是却给孩子头上挂上了一把尖刀。
“他喜欢玩什么?”
宁楚珩转移话题,不再提府上的花花草草。
姜定蓉抿唇。
“他还小,最爱听先生讲书,书里有什么,他就要什么。九连环不会玩也要抱着,鲁班锁拿到手当小球滚,给他拿草编一个圈儿,他能一直戴在脖子一个个去敲门炫耀。”
到底是年纪还小,说聪明,不过是比旁的孩子早一些会说话,更敏捷一些。
一岁多的孩子,玩乐也格外简单。
“他还喜欢我每次回去时带给他的小石头。”
姜定蓉嘴角扬起笑,手上比划了一下。
“沙漠里的沙漠漆,戈壁玛瑙,水晶,琥珀。他都喜欢。”
姜定蓉三五不时就要外出,每次去的不过是边境之城,巡防,偶然有战事会走得远些。但是这些东西不是每次都能顺手带来,而是她惦记家中小崽儿,不管做什么都记得回家前给他带个石头。
姜定蓉轻笑了声。
“他睡觉时要把那些石头全部铺在床上,怀里还要抱个暖玉。”
宁楚珩听得心里一片柔软。
仿佛在他不曾参与的过去,也看见了孩子的成长。
“时辰差不多了,不能继续聊下去了。”
姜定蓉起身。
其实也不是不能继续,但是说得越多,宁楚珩只怕心里想得越多。
何必呢。
她伸展了一下手臂。
“最后一个问题。”
宁楚珩坐在原地没有动,抬头凝视着她。
姜定蓉一个问题还是愿意回答的。
“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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