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伯赶忙安慰:“少爷,也许没有你想的那么糟糕。我们还可以继续治疗,如果海宁的医疗手段不够先进,我们去国外。”
终于压抑不住情绪,容程猛地吸了一大口烟,已经烟熏火燎许久的喉咙受不住,边说边咳嗽。
“我吃龚启扬开的药有多久了,足足有八/九年!现在他人都死了,什么时候开始动的手脚,还有没有别的乱七八糟的药在里面,已经根本查不清,怎么治?治不治得好都是未知数。我他妈的……连自己会不会彻头彻尾变成一个没有理智的疯子都不知道,连会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都控制不住!我还算是个人吗?”
“够了!我真的受够了!!”
颓然的闭上眼,容程用力摁灭了手中香烟。
火和热熄灭后,最后剩下的只有灰烬。
自己的身体,自己能感觉到。
从发现龚启扬可能有问题,他当机立断直接停了药,但是心底里的那些个黑暗,暴戾,疯狂,见不得光的想法,就像是阴影一样总在某些时刻暗戳戳的滋生。哪怕他警觉到不对劲,哪怕苏幼青在身边时能稍微缓和一点,始终没有办法斩草除根。
他原本以为只是药物戒断后的偶然,现在看来根本是注定。
他的灵魂是畸形的,不管是先天形成,还是后天药物刺激,都代表着丑陋,代表某些美好他不配拥有,甚至不配接近。
因为他会亲手,将它撕裂,将它摧毁!
真是可笑,原本以为能拥抱比过去光明得多的未来,到最后还是与黑暗为伍。
总是要走得够远,才能看清楚。
他也许,可能,已经没有机会。
和她一起走下去。
“福伯,明天让许律师过来一趟,我要立遗嘱。”
“少爷!”
福伯惊觉他打算做什么,猛地抬头。
“你还年轻,不至于!”
“如果我真变成一个失去理智,民事行为能力受限,甚至是完全没有行为能力的疯子,这个时候立的遗嘱也会受到法律上的质疑,就像我妈当年那样。”
…………
“如果容家到我这结束了,我总要留下点什么,给我想保护的人。另外,要让一部分人死了心,不要虎视眈眈地盯着容家的财产。”
容程低下头,眼泪淌下来。
他原本以为自己这辈子再不会哭,不管遇到多么糟糕的事情,现在才知道是想象力太过贫乏。命运这只翻云覆雨手,哪怕是一个跟头能翻十万八千里的孙悟空,照样被无情镇压在五指山下。
孙悟空历经九九八十一难才能渡劫成功,他这才哪到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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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平静得似乎毫无波澜,除了搬寝室的事情。
在容程的急不可待后,又变成了慢慢来。
福伯给苏幼青解释:“苏小姐,搬寝室的事情暂时缓一缓,少爷旁边的卧室我看过,面积不够大,还需要重新改造衣帽间,最好是将两间寝室打通,中间造个门。”
苏幼青不疑有它,只觉得再装修麻烦,不用太折腾。
“我现在这个卧室大小已经够了,衣帽间什么的……现成的也够用,大不了放一些到别的房间。不改造不行吗,叮叮当当的,会不会影响容程休息?”
“不会,装修的事情到时候我们会安排好时间,不会吵到少爷。”福伯笑笑地说。
其实苏幼青私下找福伯聊天,压根也不是为了搬寝室的事情,毕竟如果容程不着急,她更没什么好急的。
主要是一连几天,两人待在一起时,容程的话越来越少,偶尔亲昵间,能闻到他衣服上的极淡的烟草味,哪怕他刻意换过衣服,依然能闻得出来。
从前不抽烟的人,突然时不时抽烟,明显是有心事。
那么——容程有什么心事是她不知道的?
苏幼青看了眼不远处,在长廊上晒太阳的容程,确定他听不到两人对话,压着嗓子小心翼翼问:
“公司那边,少爷他是不是遇到什么烦心事?”
福伯面色如常,“苏小姐,为什么会这么问?”
“总觉得,他哪里不对劲,怪怪的。”苏幼青拧着眉。
她也说不上哪里不对,都是细枝末节的微毫之差,可叠加在一块儿,就是直觉认为有问题。
“据我所知,公司方面一切正常,可能是案子的事情一直没有进展,他担心情况有变,有些焦虑吧。”
福伯目光低掠,本想依着容程的吩咐含糊其辞,因为苏幼青主动问起,心底里一阵酸涩,声音顿了顿,终于还是忍不住多了句嘴,“苏小姐可以多关心一下少爷,也许他心里有什么想法和难处,不方便说出口。”
“嗯。”苏幼青应了声。
她没觉出他眼中异样,因为余光看到容程往这边过来,赶忙将话题迅速转移回搬寝室的事情。
“福伯你说的对,两间房中间开个门,就变成一间房了,方便我们两交流聊天。”
“在聊什么?”容程坐着轮椅缓缓驶近,靠在苏幼青身边停下。
苏幼青:“搬卧室的事情。”
“过一阵再搬,不急。”他淡声道。
“怎么又不急了,我看你前几天,急得跟火烧眉毛似的。”苏幼青挑高眉。
“总要安排好,才妥当。再说,咱们两隔得也不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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