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看来,薛瑜只是将这些人带到了别处,实则消灭了流民们流向士族的可能,虽然三皇子说得动听,他也的确心动过一瞬,但没有事干,还不是只靠掏钱养着?等秋狩结束,三皇子走了,这些人却已经被养大了胃口,那该如何是好?
薛瑜进门寻了位置坐下,取出稿纸开始写写画画,闻言一笑,“时间来得及,都引到山下去。放心,我已经想好了如何安排。”
虽然之前佃户们说秋冬不能继续种植,但薛瑜觉得还是试一下比较好。万一能行呢?不就多了一部分口粮。选一部分种过地或者被教过种地的这时候下地种麦,其他人建设厂房,水泥的准备也要做起来。而还没有办法做事的,负责场地洒扫和做饭。
连续种植保证的是未来的食物,工业准备保证的是现在的口粮。等现在这些流民安顿下来,她还想顺便建个小型养猪场试试看,要是能成功,借贷养猪的事情也能安排上了。
需要准备的事情一一被写在了纸上,薛瑜按照轻重缓急将它们分了类,交给江乐山,“先前县令考虑的等他们有些力气,雇用流民洒扫县城的事,我觉得很好,这些事就拜托县令分别分发下去。按照劳作的轻重不同,分配不同的粮食数量,实在起不来的,在养好之前算借一部分粮给他,记在账上。如果有人无病无伤却不做事等着吃粮的,按今日的饭食减半发放,逐日递减,三日后逐出。”
想了想,薛瑜又将秦思给她的防范疫病诀窍拿了出来,“先搭一个棚子让人住下,选几个灵巧的让人教他们这几句话,每天也按这样清扫棚中。”
按照江乐山之前向她叙述的想法来看,按劳分配和以工代赈他是做惯了的,对于把事情交给他做,薛瑜十分放心。
江乐山接过来一看,有些困惑,“现在种地?”
“先前听老农说,许多年前有这样做过,我就想种了试试。左右也只有一亩地,不算耗费甚多。”
江乐山虽然不太赞同,但薛瑜既然想尝试,他也不好阻止,点头应下,心里还惦记着之前的曲辕犁,“殿下现在回行宫上书吗?”
“等你安排妥当,天快暗了,你一人路上不好走,我们一起回去。”薛瑜进府衙已经有一会,没等到派出去跟踪闹事者的魏卫河回来,决定再等一会。江乐山拱手道谢,匆匆出门。
薛玥坐在旁边静静听着他们的对话,小脸严肃,若有所思。薛瑜一低头就看见她的表情,捏了捏小朋友的脸,问道,“阿玥是不是被今天赶走那几个人吓到了?”
薛玥摇摇头,又点点头,“我觉得阿兄做得对,他们有手有脚,比别人有力气,却不想做事,就是坏人。但阿玥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她见过上次来的时候流民棚的样子,也见过这次没那么糟糕的流民棚样子,她觉得事情在变好,但却有人在阻止这一切。
薛瑜摸了摸她的头,“也许,是有更大的利益。”
薛玥听得似懂非懂。
等到江乐山把事情全部安排下去后,一行人出了县城,顺路往山脚农田去时,天幕已暗,白日里雇佃户们做的竹棚刚刚搭好,路上慢慢行来的流民长队也刚到。薛瑜走出火把的范围,适应片刻后借着月色看清了不远处的竹棚。
竹棚的结构与城门前的差不多,连木桶和新装上的挡风木板都原样挪了过来,也不知是不是带人过来的差役们直接搬来的城门前拆下来的材料。竹棚外,袁佃户站在釜下升起的火堆旁,和薛瑜没见过的几人一起冲着新来的流民队伍招手,“快来,吃晚食了。”
“没啥好东西,但来了鸣水,就好好过日子吧!”
他们的脸被火光映得发亮,走了小半天的流民们慢慢抬起头,看到一张张脸。住在附近的佃户们并不都是笑着的,也含着打量和警惕,但还是给碗里舀上熬的不知什么东西的稀汤,挨个递了过去。
碗并不多,前面的人喝完,道过谢还回去后下一个人接着用,这时候没人讲究这些,腮帮鼓动着,咀嚼出里面混杂的豆子和粟米粒,一路上心中的担忧被这一碗热汤驱散。
从远方坚持着走来鸣水,直到倒在城门前时,他们都是不安的,这不安在一天天人数变少,自己却越来越虚弱后变得更为强烈,直到这时,看着和他们过去差不多的农户们,仿佛真的被脚下的土地接纳了的感觉,才冒了出来。
薛瑜远远看着两拨人擦肩而过,江乐山走到她身后,轻声道,“最开始流民棚的吃食,都是他们一点点攒出来送来的。小虎见到外面来的人,看上去像需要人的就会带去棚里。守门的城门卒会记得提醒一句脏污,有些不信邪的富家子就会专门去瞧瞧。”
曾经的流民在鸣水感受到的善意,传到了现在的流民身上。他们或许也怕新来的流民抢走了自己租种的田地,怕流民将山上能采的果子野菜全部吃完以后绝迹,怕流民们让自己过不下去,但他们还是在自己能做的范围内,尽可能多的做着事。
“会更好的。”薛瑜说道。
他们重新上马,直奔行宫而去。送回来的曲辕犁已经留在了马具作坊之中,江乐山去取东西,薛瑜带着薛玥回去换了身衣裳,将之前写好的上书选了几页出来,在后面补了几句话带上,领着她一起去见皇帝。
翻页的手书就是这点好,插入修改也不用改前面的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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