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袤被引着看过几间屋子,足够他与带到京中的老仆居住,在薛瑜准备结束话题告辞前,忽地提起了另一件事, “殿下今日提的明目镜与体检之事,若有了想法, 可否与臣讲讲?”
“……不过是一件小事, 通知太医署那边安排就是, 不必如此兴师动众吧?”
在京中薛瑜需要关注跟进的事情里,一个军方的,一个报纸和农业司分流,一个国子监和后续考试,再有就是娱乐产业转型引导这部分。其他与师长聊聊、试图抓个壮丁帮忙还行, 平康坊的事在正式宣布她有了师父后出现, 老实说,原想着还能钻个空子,先斩后奏。
毕竟,搞娱乐行业, 怎么看怎么像是假公济私有猫腻,连蝉生刚听见都怀疑了一瞬,放到长辈眼里,那不更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薛瑜含糊地拒绝了一句,被许袤略低头看着,下一瞬,就听到自己眼中严肃的中年人轻笑一声,“殿下的人在平康坊连着守了几日,听闻东荆的剧院将在平康坊开张,此次当真只是个体检?”
好么,她身边铁定是有人盯着,皇帝直接把她论斤卖给了师父。
要是再让他知道得多一点,没准就能猜到她想做什么了。这真是一个严肃刻板的老夫子?不见得。
薛瑜心里转了两转,倒没有生气,只是有些担忧皇帝。
大半年前皇帝把她带在身边观政,虽然有时候她能感受到些陷阱,但他一个字没提过要让别人来教。礼部拟的王府人员单子,里面规训和教书的王傅,和皇帝正式让她拜见过的王傅,并不是一个性质的。
薛瑜收起自己的客气,“蝉生,带两杯茶来书房。平康坊的事,许师不如与小王进来深谈?听闻许师经营梁州多年,想必也有些心得?”
苏禾远以前并不称职,但好歹给她开蒙了,太常卿和乔尚书等人只能算半个师父,现在许袤想做她的师父,像皇帝说的那样管这管那,也得拿出点真本事来。
虽然梁州各项平平无奇,贪官污吏也不少,但能稳住这块被山脉与雍州隔绝的偏南粮仓和人口经营重地,许袤总不会太弱。
“平康坊一事,并非殿下所求。”许袤落座,张口就扔出来一个雷,“体检收人心,但平康坊做不到这一点。殿下有心为我大齐改天换日,自不会只从小处着眼潜移默化。以臣想来,殿下要女子负起报国之责,不能生育、不事生产的平康坊之流,也是同理。”
薛瑜惊讶地看了他一眼,出乎意料地,许袤很了解她。
“没错。”薛瑜干脆点头,为他倒上茶,将自己的想法简单提了提,“朝中官员与贵族的体检是关切公卿们的身体,这件事在东荆也做过,我觉得效果不错,当做福利待遇安排上,提高人们幸福感,保障安全健康,才能更好的为国效力。只不过在体检的同时,准备让人宣传一下花柳病和注意生育安排罢了。”
“花柳病,生育?”
“嗯。”薛瑜细细讲了相关的内容,在她面不改色地讲起花柳病如何传染和如何带来危害的时候,还没说完话,端着茶杯的许袤,就呛得咳嗽起来,“咳咳咳咳!!”
薛瑜示意陈关上前拍背,将散播传言从根源上让人不敢寻欢作乐的事,和盘托出,“许师有何教我?”
许袤呛到,好半天还没缓过来,放下杯子,“殿下此计……”他神色复杂,“甚妙。”
薛瑜坦然受了这个夸奖。
从古到今,男人对传宗接代和下半身的执念强到匪夷所思,后世的治疗花柳病小广告和壮x药物,哪一个不是骗、阿不,是赚了个盆满钵满?那反其道行之,也没毛病。
家花不如野花香,野花不如偷来香,但不考虑存在的恋爱脑、迷恋美色的情况下,嫖妓伤害到他们自己的切身利益,并且能看到实例后,有一个算一个都得警惕起来。这之后再官方调整就方便得多了。
许袤的喉咙还留有些呛咳后遗症,声音微哑,“但殿下为何不放出消息,让旁人服其劳?”
“嗯?”
这个建议的确不是薛瑜一贯会思考的方向,借力和借势她会做,但是并不常选,在自己能完成的时候,为免有人出来捣乱搞事,一般直接安排自己人就做完了。但这样真的好吗?
见薛瑜陷入思索,许袤继续道,“殿下与殿下之力为十,旁人为一,但殿下该知道,旁人引旁人,无穷尽也。”
他的说话方式,像薛瑜想的似的学究,但离刻板守法或者酷烈行事差了个十万八千里,说法十分容易让人听进去,薛瑜边听边点头。这是个简单的原理,就像六度分隔理论,或者滚雪球。
之前统贯小士族们,是为了让他们醒醒一致对外。设立新的靶子,上了她的战车的那些士族都会成为众人目光里存在的可接触到的榜样,以此弱化士族与皇室之间的争斗。从平衡两端,引导成为依附、或者不依附的一大一小两个层次。
东荆她引导着士族们听自己的,是用利益诱导。但利诱之外,也有着士族们为自家发展的考量。
薛瑜一直隐隐能触碰到,却不确定的念头被许袤的发言点破。
需要帮忙的人,并不一定真的需要帮忙,或许只是交一个朋友,扩大接触圈,框进来更多的朋友与蛋糕利益。而巩固她身边利益集团,或者说,齐国的利益集团,其实步子可以迈得更大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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