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乐遥遥给她讲了个并不算新颖的故事。
“大概几百年前,野渡城的赌坊里,出了个有名的烂好人。这人是庄主请来的陪玩,赌术精湛,屡赌屡胜,却总因为单纯好骗,前脚出赌坊,后脚就被人骗得口袋空空了。”
“直到庄主实在忍不了,要将他解雇了,他为了证明自己并不蠢,且心肠硬,主动向人学了骗术,立志要去干下一桩大事。”
“他化作小道士,出了野渡城,打算去灵界拐骗人。遇上的第一个人,就是个好骗的小姑娘,他只用樱桃糕,便轻易将那小姑娘哄走了。”
“他心头愈发得意,想着只要把小姑娘拐回野渡城卖了,证明自己并非好人,就能保住在赌坊的地位了。”
“殊不知,那小姑娘是个九尾狐妖,也是第一次去灵界历劫,打算骗个小道士回去修炼的。”
“于是,假道士盘算着卖人,九尾狐妖盘算着,等出了灵界,她便暴露身份恐吓‘小道士’,将他绑回妖界。”
“结果没走到灵界,那野渡城的烂好人,果然又后悔了。他舍不得卖了名为‘茵茵’的姑娘,打算放她走,却发现对方是个狐妖,道行比他还高。”
“茵茵姑娘也发现,小道士并非真道士,气得扭头就回了妖界。”
说到这儿,乐遥遥顿了顿,抬头望着宁扶沅似乎毫无波动的赤眸,有些不甘心地喃喃:“魔尊大人,你不好奇,那烂好人是谁吗?”
“是爻泊?”宁扶沅赤眸垂落,不知为何,后边的事情,突然不想再听下去。
“对呀!”乐遥遥轻轻开口,沉沉叹了口气,“哎,爻泊去妖界,一路跟茵茵姑娘拉扯解释,等到了狐族驻地,茵茵姑娘,却突然说要跟他做道侣。可惜狐族向来不与外族通,爻泊救了个狐族的长老,好容易获得了竞争夫婿的资格。”
“他回了野渡城,一心想多挣些灵石,好回去同茵茵姑娘成婚。”乐遥遥眨眨眼,扬头冲宁扶沅笑,“可惜啊,茵茵姑娘再也没等到他啦。”
“我来野渡城,本来就是想帮我娘问个究竟的,问问那爻泊,他为何失言。”
“可是,”乐遥遥抱着那一碟樱桃糕,颤着双目,像是是鼓起了勇气,陡然起身,“可是我查遍了野渡城的登记簿子,也没找到一个叫爻泊的人,魔尊大人,您猜是为何?”
宁扶沅摩挲了一下指尖,对上小狐妖灼灼的双目,不答反问:“听入歧说,你在祭坛下,找到了另一重幻境?看到了什么?”
乐遥遥突然不说话了,她看着宁扶沅的眼睛,有些怔怔地笑了一下。
“看来,您早就知道了啊。爻泊死了。”
“我看到那邪魔寄生在爻泊身上,借他的身份做了城主——只因他身上有魔尊庇护的气息,妖魔借此修炼更为容易。”
“我看到,爻泊他尝试过向你求救,你却从未搭理……他是仙草精,生命力强,被寄生后,便不死心地跟邪魔抢夺身体。如此反复几百年,他在清醒的时候,很多次令一只老秃鹫,去魔宫找你,可老秃鹫盘亘在你闭关的悬崖上,一次次撞得浑身流血,却从未叩开过石门。”
乐遥遥抿了抿唇,直直地望着宁扶沅,清澈的眼底带着犀利的执拗:“魔尊大人,成百上千次,您便,一次都没听见吗?”
宁扶沅骤然蹙眉,不知想到什么,眯了眯眼:“本尊确实没听见。”
“那好,”乐遥遥顿了顿,笑起来,“我还看到了一口深不见底的井,井口封印松动,许许多多的黑影和邪魔从井底飞上来,散入六界,那些邪魔说——”
“‘深渊是这个世界的尽头,神族陨落的地方。’”
“‘里边封印着许多奇兽的残骸,有一种,食之可令白骨生肉,死而复生。’”
“听闻魔尊大人下过深渊,这是真的吗?”
宁扶沅迟迟没说话,赤眸中涌动着浓郁的血色。
乐遥遥心脏一点点冷下去,双目里的光骤然黯淡,眨眨眼,微微笑了下:“算啦,幻境里的东西都是假的,死人怎么能活过来呢。”
就像,她又怎能期待,杀人不眨眼的魔尊,会真的把一个犯蠢的仙草精,当旧友。
她说着,抱着那匣子就要起身,却听见见微哑清冷的嗓音自她身后响起。
宁扶沅站在月光下微微一笑:“是真的。”
乐遥遥心头狂跳,错愕地转身:什么?”
宁扶沅看了眼她身边一直没打开的匣子,伸手拿过来,捏起里边的黑色丸子,似笑非笑:“这是打算用来毒死本尊的丹药?”
乐摇摇瞳孔一缩,骤然摇头:“不是,这是……”
宁扶沅一口将丹药吞了,摆摆手转身就走:“放心吧,本尊会把人救过来的。”
九尾狐妖怔怔地站在月光下,望着那一袭白衣的少女,转身消失在黑夜里,她看向手里空荡荡的匣子,心头一跳,突然疯狂后悔起来。
她急急地爬起来,快步冲到门口,却发现宁扶沅的身影早就已经彻底不见了。
乐遥遥心如乱麻,扭头朝隔壁院子里跑去,正要敲嵇无泠的房门,门就自动开了。
嵇无泠蹙眉看她:“何事?”
“不好了!我……我在幻境里,得到了一枚我爹留下的遗物,是颗黑色的丹药,具体作何用处我还不知道。”
“魔尊大人以为是毒药,一口吞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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