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抬起老脸打量了李允一眼,“欠公子的一锭银子,怕是要等老朽回红安村的家中取了后,才能还给公子。”
李允一听“红安村”,眸中溢出一抹亮光:“您家住红安村?”
老头点了点头:“正是。”
李允回头看了一眼戴着帷幔的婵儿,继而看向老头:“您贵姓?”
“老朽姓张。”
“张伯,银子就不用还了,我们也正好要去红安村,还烦请张伯带个路。”他自然是不用旁人带路的,但有个本地人在旁,熟门熟路的,打听起事情来自然方便。
张伯闻言咧嘴一笑:“老朽若能帮到公子,真乃老朽之荣幸。”
“张伯客气了。”
婵儿也在一旁脆生生地说着:“谢谢张伯。”
张伯惭愧地摇了摇头:“你们救我性命,帮你们带个路,又算什么呢。”
当晚,李允便将张伯安置在客栈,第二日天不亮,一行四人便从客栈出发,前往红安村。
沿途又行了两日,到第三日天蒙蒙亮时,终于到达红安村所处的洪泽湖衅,红安村便在洪泽湖西边一处地势稍高的浅滩上。
马车才上一条坑坑洼洼的土路,还没入村口,便被急匆匆跑来的里长拦了下来。
里长是个姓周的中年汉子,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来者何人?”
李允闻声掀开车帘,将头从狭窄的车窗里伸出去:“在下姓李,不知您有何贵干?”
里长一看是个脸生之人,连忙扬了扬手:“无论你们来红安村有何重要之事,都暂且赶紧回去吧,待红安村太平了再来。”
李允微微一怔,身旁的婵儿闻言也紧张得抓住了哥哥的手。
“没事,别怕。”李允扭头轻声安慰道。
一旁的张伯听出是里长的声音,已上前一步掀开帘子下了车:“咱们村发生了何事?”
“张老爹,你怎的也在马车上?”里长说着将张老爹拉到一边:“咱们村来了一波官兵,在村子里闹腾得厉害,暗暗杀了好几个进村的脸生的年轻人,东西两个口子都有人看着呢,我这不是担心嘛,特意偷偷来村口堵,不让生人进村了。”
张伯蹙着老脸:“那成,我赶紧告诉同行的恩公。”
里长摇着头长叹了一口气,转身回村去应付那些官兵了。
车里的李允听完张伯的话,便知端王的人应是比他们提前到了几日,眼下正等着他与婵儿自投罗网呢。
张伯面上带着歉意:“老朽也不知恩公来咱们村有何要事,但如今官府也是豺狼当道,平头百姓也奈何不得,要不恩公这次还是请回吧,保命要紧。”
李允没吭声,阴沉着脸。
“哥哥,怎么办?”小姑娘怯生生问。
李允扭头对小姑娘温柔一笑,抬手轻抚着小姑娘的肩:“不慌,会想到办法的。”
那张伯看着眼前一对亮眼的璧人,眸中也不由得溢出几许倾羡来,年轻真好啊。
“张伯。”李允转头问道:“红安村除了东西两个入口,可还有别的入口?”
张伯搓了一把脸,枯瘦的手在苍老的脸皮上搓出“嗖嗖”的响声,之后幽幽一叹:“倒是有个,就是险峻得很,难得上去。”
“在何处?”
“在北边,红安村南边是湖,北边是山,那湖是深不见底,平日里除了过往的船只,没人敢赤身入湖,而那山则险峻得很,除了飞禽走兽,常人压根上不去。”
“既是常人上不去,又如何知道那里有入口?”李允不解。
张伯犹疑了片刻,对李允打量了几眼,似乎在确认他是否可靠,片刻后压低了声音缓缓道:“早年有一户阮姓人家,便是从那座山上逃进了咱们村里的,也不知是何高人助他们。”
“阮?”李允心头微微一惊,握着婵儿的手掌也紧了紧。
“不瞒公子,后来那对阮家夫妻死在了宫里人的手里,那条路也便没人再走过了。”
“张伯。”婵儿听得胆颤心惊,眉头微微挑着,黑黑的眼珠湿漉漉的:“你跟他们是好朋友吗?”
张伯无奈一笑:“算是好邻居,不过打交道的时日也才几个月,他们夫妻俩算是两个顶好的人了,不知是什么原因被宫里人追杀。”说着他顿了顿,长长一叹:“两人胸口上被那大刀捅得跟筛子似的,看得人心里难受得很,也不知他们那三岁的孩子后来去了哪里,不见尸体,也不见人影,若是没这桩事儿,他们那孩子怕是也有你这么大了。”
婵儿的泪花如珠宝似的在眼眶中闪了闪,明明自己并不思念爹爹娘亲的,明明觉得她对他们没多少感情的,这会儿听到旁人谈起,她心里头还是莫名觉得难受。
李允看了小姑娘一眼,也顾不得有旁人在前,伸手将她的脑袋扣在自己怀中,轻声安慰:“婵儿别伤心,既然来了,咱们一起好好面对,不害怕。”
对面的张伯垂下眉眼,蓦地又觉得不对劲,怔愣片刻面色微微一惊:“莫非你们俩,与那阮家人有关系?”
李允这才抬起头来:“张伯,婵儿便是多年前阮家那三岁的小儿。”
张伯惊得张大的嘴久久没来得及合上,片刻后苍老的眸中也泛出泪光:“老天开眼啦,阮家还有后人在,阮民安也算能安息了。”
此时魏云飞从车外掀开车帘:“此处不宜久留,锦衣卫怕是会很快发现咱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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