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陵王顺从的接过,无悲无喜,跪在满是尘土的地上写起放妻书来,他一门心思都放在权势之上,并无儿女情长。
与王妃同床共枕几年,仍是陌生人一般和平相处,对待这个沉默寡言的王妃,广陵郡王对她的记忆似乎还停留在许久以前刚与他成婚时。
他才写完放妻书,便见妻兄身后亲卫追随他耳语。
秦海听完,红了眼眶,上前接过他的放妻书嫌恶的丢往了地上。
“晚了晚了,我妹妹昨日就已投江自尽!都是你这个贼人害的!”
他们家世代忠良,婉婉虽是女子之身,品行也不差他们分毫。
广陵王造反瞒着王妃,报信之人说王妃昨日得知夫君造反,当夜便投香江自尽。
广陵郡王怔了许久。
云间仍是滴水成冰,满地白雪覆盖。那个印象中柔顺谦和、沉默寡言,成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王妃,竟有这般骨气。
呵,如今看来,最窝囊懦弱的人竟是自己......
***
这年初春许多事似是一齐而来。
车渠反叛,再往后陛下离京,政事便交由几位阁老抚政大臣操劳。
即将到来的春闱倒是没有因此搁置,叫众位朝臣忙的头疼。
数之不尽的仕子经过重重考验赶赴上京,京城沿途热闹纷纷,就没有平息过一日。
白日里梁王世子携着世子妃往太后宫里请安,被太后问道世子妃的孕事。
说起那鲁王世子妃才入的门,隔月就传出了好消息,要是个男嗣,便是小一辈第一人。身份上占了一个长字,日后也比同辈尊贵上不少。
林良训听了面如死灰,讷讷不敢回话。太后眼光老辣之人自然有所察觉,正待细问,梁王世子倒是接过了话茬,替林良训解围。
太后只以为梁王世子替林良训说话,拧眉斥责起来:“一个两个,都出了情种不成?成婚这么多年不见有孕,梁王妃也不管管?果真是继母,半点不知道操心。到是要麻烦起哀家来管,林氏你也该停那些妾室的避子汤药了。”
太后往年并不急,觉得说那些过继之事为时尚早,真过继怎么也是自己的亲孙子。
可今时不同往日,陛下跟她母子关系冷淡,偏偏那鲁王唐王,还有那几个早早远离京城的藩王,平日里默不作声瞧着对皇位没有半点意思,结果不声不响孩子生个不停。
还各个都藏得严实,消息传来宫里她才知晓。
若是皇帝真有过继这个想法,梁王世子本就亏在年岁上,也该拼个后嗣多一分权重。
林良训神情僵硬,却不敢乱答话。
世子笑容微顿,随意寒暄了几句二人便出了宫。
路上世子妃唤停了马车,轿子往金银楼下停靠,夫妻二人感情极好,一同进入金银楼去买首饰。
林良训素来爱好这等绫罗绸缎,珠宝玉石,一逛逛了许久。
梁王世子却转身去了隔间,便见一约莫三十来岁的中年人,面部僵硬,留着山羊胡,背对他而立。
梁王世子撩了衣袍竟然直接拜了下去。
“先生终于肯来一见!”
那位先生一动未动,仿佛被天潢贵胄下跪是一件在正常不过的事。
也正是这幅镇静模样,叫梁王世子对他更信服了几分。
他屡次被眼前之人相助,拔除掉了许多身侧的眼线,更扫清了自己曾经犯下的罪名,暗地里也得了一些京中的人脉。
圣人前些年清修,不犯杀戮,更仁慈起来。对皇亲多次法外开恩,便是武台案都轻拿轻放。
许多人都忍不住心思乱了起来,梁王府跟着犯下不少恶事,他自然不能避免,怎知忽的圣人又开始大肆肃清朝纲起来。
将轻拿轻放的武台案又下令彻查,不知牵连进去了多少人,而只有他在三司多次巡查,仍清白自保,便是眼前之人屡次对他通风报信。
说是对他有再造之恩的恩公也不为过。
如今恩公亲自来见他,所谓何事?
“你又犯下死罪了。”
恩公声音沙哑,见他直接劈头盖脸的来了这么一句。
“先生......”梁王世子听他这么一说,瞬间后背升起一层冷汗。
“世子可知陛下往云间去了?”
“......”梁王世子自然知到了一些,却不能说出来,不然便是坐实了自己也不干净。
“广陵王通敌,派人往车渠私议,允诺他日得皇位,将割十三座城池给车渠,且与车渠永葆兄弟国,还在云间私自铸造铁器,屯兵买马起兵造反,陛下得了消息亲自前往平叛,这会儿早应该已经尘埃落定,世子觉得陛下会如何处置广陵王?”
他还知,这位广陵王不过是名声大,早早被皇帝派人监视着,能做成什么事?
甫一暴露,天子率兵亲自去平叛,据传没几日便活捉了他,命人活剐了他,三千七百余刀,活活剐了三日,最后一刀才叫他死。
梁王世子强作镇定,全身早如坠冰窖,却仍迫使自己镇定下来,半信半疑问他:“先生从何得来的消息?云间离临安快马加鞭也需十日,哪怕是飞鸽传书也不见有这般快......”
先生笑而不语。
倒是梁王世子先沉不住气,因为他知晓,此人似乎有未卜先知的神力,三番两次搭救自己,不然他们梁王府只怕死的比广陵王更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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