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要回京城?今日便要连夜往官署?你这事儿,如今官署可不会管。”
玉照有些无奈,不知该如何做,仍只能坚持道:“将军能借我马吗?不管管不管,我总得去问一问,要是不管的话,我便自己再想办法入京去。”
顾老将军似乎对她的身份存着迟疑,还欲继续追问,陈平见状无奈打岔道:“义父,行了吧!您往日话也不多,今日怎么就问东问西的?眼看就要天黑了,赶紧把你那马借给我使唤,我早些送她过去。”
这差了年龄的二人,相处间言辞倒还真像父子一般,陈平对着顾将军有些没大没小,看着威严不苟言笑的顾将军竟然也不生气。
他没理会陈平的话,犀利的目光继续扫视着玉照浑身上下,开口有些迷茫,是玉照听不懂也不能理解的饱经沧桑:“姑娘生的像极了我的一位故人。”
玉照本该急着走,听他这般说竟然怔在了当场,她不知为何觉得头晕气闷,似乎被一种不属于她的情绪左右着身体,叫她非常的难受。
玉照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要悲惨的微笑,带上了几分认真:“顾叔的年岁,那位故人也不小了吧?”
顾将军一顿,回想了起来那人,他对她的最终印象还停留在那一年,二十有四的年纪,正是花信年华,多年轻啊。
要是她人还活着,是不是也是跟他一般年岁?
也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婆子了?
顾老将军想到此处,忍不住弯起了嘴角。
自被流放到了这处,从最开始的愤恨不甘,到如今这几年许是经历的多了,也渐渐想开了许多。
他因胆怯不敢面对去查证,凭着旁人的三言两语和一些啼笑皆非的所谓证据,怀疑起二人的血缘关系。
他永远记得那日他才答应了休沐日要带她去京郊放风筝,半夜被人匆忙叫醒,望着枕边还沉睡着的人,他没吵醒她。
匆匆赶往母亲院里,母亲上吊自尽才被人解救了下来,一见他便啜泣不止。
妹妹赶过来一说起来也是哭:“母亲是丢不起这个人!哥哥可知,为何你二人成婚四年没有好消息?你二人是亲兄妹!原来是乱了人伦纲常!”
面对着那些可笑的证据顾升只觉得惊心骇目,更是连看都不敢细看。
如今想来,亏得他还是大理寺卿,但凡他多多调查一番,也不至于......
将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推远了,使她受尽了委屈。
后来她遇到了待她更好的人,那时起自己就该放下了。
他如今便是守着回忆度日,在此处教养孩童骑射打猎,读书习字。虽清贫度日,却也颇受人敬仰,日子一日一日的过下来,他从朱颜绿发到如今白发苍苍,见着一群自己亲自教养大的小伙子在这片山野里纵横,守卫着国土,倒也不难熬。
至少比那人要轻松。
爱有多深重如今便有多痛苦,他再是痛苦,也比不上那人吧。
时间过得真快,一眨眼便过了这么多年了。他这两年身子渐差,久居苦寒之地,年轻时不觉得,老来常有病痛袭来,也不知还能活上几年。
在此地为将守卫国土,也算是承了父亲遗愿,他也无憾了。
“不小了,离世都有足足五十个年头了。”顾老将军面上寡淡,似乎不欲多谈。
他叫二人在原地等了会儿,自己回去房里拿了些盘缠出来,丢给陈平淡淡道:“马在马厩里,你自己去牵,记得套一辆车,外头风雪大,一个姑娘家不像你皮厚。”
玉照顿时不胜感激,热泪盈眶,都不知说些什么好。
她觉得自己的运气真好,总是遇到这般好的人,她是个知恩图报的姑娘,玉照立刻问起他的名讳:“顾叔叫什么名字?听陈平说你也是京中人士?你可还有家人留在京城?需不需要写信叫我给你送过去?”
要是可以,她日后便好好的替这位老人看顾一下他京中的家人。
顾将军不欲多言,倒是陈平替着他说起来:“你可别小瞧我们这儿,我义父原先可是世家子弟,京城的魏国公你知道不?若不是前些年得罪了人,也不至于来这苦寒之地,我义父可是京城里的国公爷。”
顾将军皱眉,呵斥起陈平来:“都是些过往云烟,说来做什么?”
爵位也早早被除了,如今再说起魏国公,还有谁知晓?
倒是玉照听了这些,脑子里忽的一声轰鸣炸响,顾姓,京城的魏国公,还有那般叫她眼熟的面容......
她一瞬间手脚发麻,看了眼老人,怪不得觉得眼熟,这人可不就是顾升的老年模样?
如此明显,简直和那青年顾升生的一般模样,为何她现在才发现?
方才还满山遍野追自己的贼人如今一下子成老头了?还做了边关的将军?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玉照只觉得浑身被浸泡到了凉水里,冰水里,沉下去又捞起来。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年轻的身体和手脚,拼命用自己的指甲掐着自己的指头,手心,她使了全力,早该破皮流血了,可这会儿她察觉不到半点儿疼痛。
又是在做梦不成?
玉照压住心底的恐慌,为何这个梦与以往每一次都不一样,如此的真实......
顾升说的五十年......
难不成自己骑个马的功夫,竟然已经过去了五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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