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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昭一向咋呼的一个人,这会儿却只管闷头吃东西,一句话不说。
    秦筝将才喝了一口的粥碗放下,问她:“怎么了?”
    她怕是别院厨房那边的人也说了些什么让林昭觉得难堪。
    林昭大口大口咽完最后一个馒头,闷声道:“当官真好,这样精细的白面馒头,竟然只是给府上最低等的下人吃的。有朝一日,寨子里的人也能顿顿都吃上这样的细白面馒头就好了。”
    天下兴亡,苦的永远都只是最底层的百姓而已。
    秦筝看着她说:“会有那么一天的。”
    这句安慰显得有些苍白,皇城虽被叛军攻下了,但如今天下三方势力割据,不管是南边的淮阳王还是北边的连钦侯,都不是叛军一朝一夕能打下来的。
    这天下最终是归谁,还不好说。
    林昭嗓音更闷了些:“我听说南边又要打仗了,朝廷要攻打郢州,闵州和郢州毗连,朝廷走水路运了一批兵器往闵州去,碰巧被水匪给劫了,攻打郢州一事才暂且搁浅了。”
    秦筝若有所思,郢州是陆家的地盘,朝廷攻打郢州,目的再明显不过。
    但陆家现在已经投靠了淮阳王,有淮阳王护着,朝廷能不能攻下郢州还真不好说。
    如今的天下,这三大势力碰头只是早晚的事,攻打郢州只是一个开始。
    只有最底层的人民,才懂得战火带来的痛苦,田地没法耕种,男丁还会被征兵强行抓走,黄沙战场,不知又得埋骨多少儿郎。
    她不由得叹息:“几大反王谁也不服谁,谁都想坐上权利巅峰的那把龙椅,大抵只有像三百年前一样再出个武嘉帝,打服了各路反王,天下或许才能彻底太平。”
    林昭闻言,眼底浮却现出几许怅然:“早些年听说书先生说,当年武嘉帝四处征战,民间一片怨声载道,不少文人对他口诛笔伐,骂他穷兵黩武,只配当个屠夫,不是一代明主,我那时还以为是说书先生胡诌的,如今却有些明白了。”
    “当年内忧外患,比起现在的情况只更糟,百姓饱经战乱之苦,局势稍稳就不愿再起战火了。但武嘉帝深知只有把周边来犯的列国打服、打怕了,才能真正换来太平。”
    “果不其然,他用雷霆手段扫平南北夷族后,哪怕登基不到一年就病逝了,年年入冬都骚扰大楚边境的北方戎狄,在他死后的十余年里却再也没敢来犯大楚。那时的楚国无力再战,可周边异族被武嘉帝打得更惨,没个十几二十年休养生息,压根恢复不了元气。”
    不知为何,听林昭说起这些,秦筝突然就想起自己第一次同楚承稷说起武嘉帝时,他的反应来。
    “没人骂他穷兵黩武,杀人如麻,乃陇西屠夫了?”
    他说这句话时,眼底是带了几分苍凉和自嘲的吧?
    是为先祖当年背负的那些骂名而不平么?
    可楚国昌盛了三百年有余,后来的大楚百姓,早把武嘉帝当成武神转世,为他修建庙宇供奉香火,没人再觉得武嘉帝当年征战不对,站在后世去看那段封尘的历史,甚至觉得幸亏武嘉帝在生前扫清了所有隐患,大楚才能在他死后也壮大起来。
    如今他为他的先祖不平什么?
    秦筝越想越觉得奇怪,难不成当时楚承稷是觉得楚国亡了,武嘉帝这个开国皇帝又该被人拉出来鞭尸了?
    她出神许久,林昭唤了她好几声,秦筝才回过神来:“怎么了?”
    林昭狐疑地看着她:“阿筝姐姐在想什么,我唤你好几声你都不应?”
    秦筝收敛了思绪,道:“我在想,武嘉帝当年越到后面越好战,是不是知道自己大限将至了,才在自己还能上战场时,扫清所有隐患,让天下百姓,在他死后也能免遭战乱之苦。”
    林昭被秦筝说得鼻子一酸:“武帝陛下是大楚最好的皇帝。”
    想到武嘉帝亲手创建的大楚已经没了,林昭只觉鼻头更酸了:“以后每年武嘉帝诞辰,我都去寺里拜拜,给他上柱香。”
    秦筝看着林昭发红的眼眶,心底也有些触动,不管哪个时代,都有能让人跨越历史长河去铭记缅怀的帝王。
    他们之所以不朽,是因为他们创下的功绩,的确足以铭记千古。
    也许受限于时间和当时世人的眼界,他们会背负骂名,但时间也能证明一切。
    唯一的遗憾,大抵就是他们在属于他们的时空长眠后,不一定能知晓后世人也曾这般推崇赞扬过他们。
    秦筝握了握林昭的手宽慰她:“我曾听人说,只要还有人还记得,那么被记住的人就永远都会在的。”
    林昭抹了一把眼:“武嘉帝若是还在,知道楚国亡了,如今的天下四分五裂成这般,得难过……”
    秦筝顿了顿,道:“我觉得他可能只想把这河山再重整一遍。”
    林昭原本那点伤感没了,因为秦筝这句话破涕为笑。
    ……
    郢州,陆家。
    年过半百的陆家老爷子看着信鸽送来的信件,面色凝重。
    他同陆太师是堂兄弟,当年陆家出了一位皇后,陆太师带领一部分族人迁往京城,陆老爷子则带着剩下的陆家人留守郢州。
    却没想到,当年的保守之举,如今倒成了保住家族的良计。
    陆老爷的长子见父亲神色不妙,忙问:“父亲,信上说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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