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在前边的数名精骑见马车飞奔过去,忙对着拉车的马放箭,马儿中箭倒地,整个马车直接被带翻。
林昭肩上伤势未愈,秦筝和她受力在车厢内翻滚时,秦筝就抱着她护住了她左肩,自己肩背那一块在车厢内又撞又蹭,疼得她白了脸。
沈彦之回头见马车翻倒,心魂俱震,大喝:“阿筝!”
楚承稷在马背上被一众骑兵拖住,瞧见马车翻倒这一幕眼底戾气一闪而过,招式陡然凌厉,杀意尽显,甩开几名骑兵后就朝着那边冲了过去。
官道两侧的密林里也在此时燃起了火把,喊杀声震天:“捉拿狗官!攻下青州城!”
原本防着官道两侧的盾墙在楚承稷出现后全都撤走了,官兵们就这么被密林里冲出来的一群草莽杀了个措手不及。
不待官兵们调整队形迎敌,整个官道地面都震动起来,远处马蹄声如闷雷压境。
一个络腮胡大汉举着手中铁锤大喊:“援军来了,弟兄们杀啊!今夜就拿下青州城!”
草莽汉子们士气大振,狂啸着杀向官兵。
几百名官兵被冲散了队形,远处又有军队压境,一时间人心惶惶,哪还有战意,节节败退。
“对方有备而来!世子快退回城内!”几个忠心的护卫连忙护着沈彦之后撤。
秦筝还在马车里,沈彦之哪里肯走,拨开几个护卫不管不顾要去救秦筝:“阿筝!别怕!我来救你!”
他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般害怕过,他已经失去过她太多次,这次她就在他眼前,他不会再让她有任何闪失!
被脚下的尸体绊倒,在泥地上磕破了手,他都没有片刻停留,只不要命地朝着马车奔去。
秦筝只是肩背被撞伤,被林昭扶着爬出马车后,就见外边已经混战做一团。
“阿筝……”身后有人歇斯底里唤她。
秦筝回过头,看到沈彦之狼狈朝他奔来,他发髻都有些散了,本就苍白的脸上血色尽失,望着她的眼神脆弱又绝望。
不远处战马撞翻数名官兵后引颈嘶鸣,楚承稷高大的身影立于马背上,四五个官兵大喝着举矛刺向他,他肘臂夹住矛头,狠狠一折,矛柄尽数断裂,几个官兵受那股力道反冲,踉跄后退几步。
秦筝看了楚承稷一眼,有一瞬间,她又在他身上看到了那个驰骋沙场悍将的影子。
仿佛,他的灵魂和身体是割裂的一般。
心口依然滚烫,那句“跟我走吗”犹在耳旁。
秦筝转头对着沈彦之道:“从前的秦筝已经死了,我不是她。”
说罢提起裙摆就向着楚承稷奔去。
落在地上的火把照亮了这一片天地,秦筝身上那件红绒斗篷因为奔跑的缘故,在夜风里高高扬起,火光照耀下仿佛一轮跳脱夜幕奔向黎明的旭日。
沈彦之狂奔向她,迫切地伸手想抓住什么,却只堪堪抓住了秦筝斗篷的一角。
秦筝没再回头,他拼了命攥在手心的,只有那件从秦筝身上扯下的华美红绒斗篷。
“阿筝——”
沈彦之眼神哀恸,像是一头受伤的困兽,咬紧牙关还要追,却被赶来的亲卫们制住。
“世子!大局为重!”亲卫们不由分说架起他就往后撤,沈彦之死死地盯着对面那一黑一白相互奔赴而去的两道身影,喉间一甜,直呕出一口鲜血来。
他的阿筝,不要他了。
……
火光婆娑,耳边全是厮杀之声,秦筝一刻也不敢停,径直奔向楚承稷。
她看见他驾马向着自己而来,沿途的官兵丢盔弃甲四散逃开。
行至自己跟前,他才狠狠一勒缰绳,战马扬起前蹄嘶鸣。
秦筝看着他马背上高大挺拔的身影,许是方才急跑的原因,她感觉自己心跳得前所未有的快,好似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一般。
“相公……”秦筝开口唤他,尾音不自觉拖得有些长。
可能是这些日子经历了太多事,这一声“相公”里,较之从前,包含了太多别的情绪。
地上的火把不知何时引燃了那辆空马车,车梁被烧毁,倒地时发出一声闷响,火星四溅。
她仰头看着他,一头长发被夜风吹得有些凌乱,衬得一张玉白的小脸愈发小了,衣裙上用金线绣出的千叶昙在火光里闪烁着微芒,仿佛是她整个人在发光。
楚承稷视线锁着她,一语不发,素来清冷幽凉的眸子里倒映着远处的火光,似乎终于有了温度。
但映在眸子中心的,是她。
离得有些近,秦筝能闻到楚承稷身上那股淡淡的血腥味,她拢起眉心,上下打量他:“相公受伤了?”
眼底是显而易见的担忧。
一下瞬,秦筝呼吸一窒。
楚承稷直接俯身,猿臂一捞,就将她带上了马。
那看似清瘦的肩背并不单薄,腱子肉绷起时蓄满了爆发性的力量,揽在她腰间的力道大得她差点以为他是要将她腰肢折断。
秦筝整个人都撞入了他怀里,他身上那件宽大的外袍也罩在了她身上,萦绕在鼻息间的,除了血腥味,还有他身上那股淡淡的雪松香。
他一只手按在秦筝后背,沉默依旧。
秦筝怔住,犹豫了一下,手轻轻搭在了他肩头,心跳飞快。
这是一个短暂而仓促的拥抱,也是她们之间第一次真正的拥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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