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鹊怒斥:“这棺木里躺着的,是我们在漠北战场上战死的将军,借你陈国之道归乡,不是要受你陈国如此羞辱的!家国有难,你等鼠辈龟缩不前,我大楚女儿都上了战场,如今一尊棺木还乡,你这小人竟还这般刁难!你若想动这棺木,除非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她身后的娘子军瞬间背向棺木围成一个大圈,手中兵刃直指陈国官兵。
小将冷笑:“就你这点残兵,还想来硬的?本将军怀疑你们棺材里窝藏了朝廷重犯,来人,给我拿下!”
陈国兵卒们要上前,却在看见围在棺木前的娘子军们个个面露凶光,仿佛是从北地里走出的恶狼时,生生给吓得止住了脚步。
小将用鞭子狠抽了几下站得离自己近的几个小卒:“愣着做什么,把人给我拿下!”
小卒们只得硬着头皮上前。
喜鹊对着围观的百姓大喊:“父老乡亲们,我们背井离家北上,是为大楚而战,为大楚的百姓而战,也为家中老父老母、兄弟姐妹而战。今日只要我大楚的娘子军还有最后一人血未流尽,他陈国狗贼就休想动我将军的棺木!他日大楚收复汴京,若有江淮的老父老母北上前来寻我等尸骨,诸位且代我等转告一声,江淮女儿此生尽忠了,来世再尽孝!”
一番话说得人群里不少老妇老翁都红了眼眶,百姓们神情也愈发愤慨。
大楚分崩离析,各地势力割据,外敌来犯,北庭岌岌可危,到头来却是一支娘子军冲上了战场。
英魂归乡,却还要被那群不作为内乱之人开棺查尸,这是何等屈辱!
人群里一个汉子气得面红耳赤,最先嘶吼出声:“这帮天杀的狗贼!只会在背地里作威作福罢了,不能让他们开棺!咱们送娘子军回乡!”
这一声把不少百姓的心声都喊出来了。
人潮里响起此起彼伏的附和声:“对,不能让他们开棺!”
小将脸色铁青,下令让把最先起哄的那汉子抓起来,可围观的百姓们互相推搡着,一窝蜂朝城门处的官兵涌了过去,底下的小卒们被挤得只能连连后退,哪还抓得到人。
跟娘子军动手的那批兵卒,被百姓们抱腰的抱腰,钳臂的钳臂,手上的兵器也叫人夺了去,几乎是整个人被架走的,成功给娘子军让出一条道来。
巨大的人流推着娘子军们飞快地往城外走。
小将怒不可遏,下令:“再有阻拦军务者,格杀勿论!”
底下手上还拿着兵器的小卒,一戟还没送到阻拦他的百姓跟前,对方就扯着脖子对他吼:“我大侄子跟着主簿做事的,你动我一下试试!”
小卒无权无势,怕惹麻烦,毕竟真出了事,上头的人也只会把他们退出去顶罪,不敢真弄伤百姓,以至于全程都被百姓们压着打。
小将眼见底下的人个个都不顶用,连忙亲自去追,刚迈动腿就觉脚下似有千斤重,他低头一瞧,一个老太太正死死抱着他的腿。
老太太哭得叫一个凄厉:“救命啊,城门郎打人了,城门郎踢我一个老婆子,丧尽天良也,我这浑身都疼啊!”
小将激愤不已,一气之下正要真踢老太太,一群壮汉却围殴了过来。
“这狗杂种,老人家都打!”
“个小娘养的,扁他!”
有道是法不责众,聚集在城门口的百姓阻挠官兵的百姓成千上万,小将被揍得鼻青脸肿,却连是谁打的他都认不过来。
娘子军出城门后,就直奔十里亭,去同候在那里的两万楚军汇合。
路上碰到沈彦之的三千人马,喜鹊紧张得心跳都险些漏掉一拍。
但那三千骑行色匆匆,瞧见了他们也没有丝毫停留的意思,径直往泗水城的方向去了。
喜鹊她们人马不多,侧身让在官道一旁,等沈彦之的人马过完后,她回头看了看,若有所思。
一名娘子军有些担心:“喜鹊姐姐,这队陈军回去后,若是得知我们强闯出城,追回来可如何是好?”
她说着瞄了一眼板车上的棺木。
喜鹊心中也没底,下令道:“拐过前方的弯道后就先把人放出来,再加速行军,太子妃带着两万大军在十里亭迎咱们,陈军便是追上来后,也奈何不得我们的!”
娘子军在弯道处置停了一刻钟不到,便全速向着十里亭奔去。
风雪愈发肆虐,官道上的积雪叫人踩化了,露出一地泥泞,姑娘们就这样深一脚浅一脚在泥雪中向着故乡归去。
也不知走了多久,那白茫茫的风雪尽头,终于出现一片黑压压的人墙,重新分割出了天与地的界限,黑底金纹的楚旗在寒风中招展。
娘子军的姑娘们停下脚步,看到远处的大楚军队,这一路都不言苦和累,却在这一刻几近哽咽。
她们终于回家了。
待行至跟前,发现太子和太子妃立于大军阵前,大氅上都已落了一层薄雪,似早早地在这里等着的,娘子军们心中更是百感交集。
喜鹊红着眼向秦筝和楚承稷行礼:“林将军身负重伤,行不得远路,末将代林将军扶灵,送王桂将军归乡。”
秦筝本以为自己也算见多了世间无常,可在看到娘子军的姑娘们这般狼狈归来时,心口还是一下子被揪紧了,眼底也陡然升起涩意,她看向落了薄雪的板车:“里面是王大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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