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秉元穿着金线绣的箭鹤服立于殿中,朝着重重纱帐掩映着的暖阁下跪回话。
暖阁内的和元帝一身素衣道袍,衣料却是一年难出一匹轻云绸,动作间衣料扬动如轻云出月,一派仙风道骨模样。
他午憩刚起,陆秉元只听得茶盏响动的声音,许久才听内室传出声音道:“你抓到的那个王元贵招了?”
“回陛下,招了,但尚不得解,且……这条线索已经传遍了江湖武林。”陆秉元不敢隐瞒。
室内又是片刻的安静,“倒是有些聪明人,东西你能拿到就好。”
“必将宝物呈于陛下。”
皇帝又叹了口气道:“听人来传话,皇后那边也不甚好。”
自从十几年前三皇子失踪,她思子心切,精神也越发的脱离了正常。如今日日在佛堂清修,今早又有小黄门来报,皇后发了噩梦,只喊着三皇子的小名,还用剪子伤了自己。
她已无法履行皇后统率六宫的职责,现今后宫诸事已交由慧贵妃掌管。
“三皇子之事已有眉目,据线索当年是被人带到了广霍城,卑职定当循迹找到三皇子,以安皇后娘娘的思念之心。”
只是这线索也更让人揪心,三皇子失踪那年正好广霍城起了瘟疫,死了半座城的人,谁也不知娇贵的天家皇子能否活得下来。
和元帝自然也是知道这条消息,似玩笑般说道:“我与皇后的心病,就都仰赖陆卿了。”
这话说得属实是折煞了皇城司副使,他的身子付得更低,头磕在的宝相花卉纹栽绒地毯上,说道:“为陛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端明眼见着也老了,皇城司的事,大江南北奔波得多些,之后还是要依仗年轻人,”和元帝喃喃道,许端明正是如今的皇城司亲从官。
而后他又似反应过来,对外头说:“去吧,早归。”
陆秉元依言退下,如今和元帝和皇后的身子皆是不好,今日交托给皇城司的差事,一是常萤山秘宝中的长生不老药,再就是寻找三皇子李昭。都是事关帝王和宗室的大事,陆秉元肩头的担子之重不言而喻。
“陆副使。”才出了西长廊欲望应福门去,就听见背后有人叫住了他。
陆秉元回头,就见一锦衣宝带的男子风尘仆仆地走来,他生得高大俊挺,脸上多了往日不会有的胡茬,正是被派去留地监军回来的楚王,和元帝第二子李旼。
陆秉元拱手行礼:“楚王殿下。”
“真巧,陆副使是刚去见了父皇吗?父皇身体可还安泰?”虽然楚王待会也要去面见和元帝,但丝毫不影响他时刻记挂父皇的心情。
陆秉元答:“是,陛下康泰,是万民之福。”
楚王又问:“陆副使是刚打苏州回来?”
他只又答了个“是”,其余的并没有多说。
这时就有小黄门在一旁小心地催促道:“殿下,陛下正在会宁殿等着您呢。”
闻言楚王也不再多说,只道:“和陆副使同时办公差回来,也算有缘,平日里慕陆副使盛名已久,改日我做东,与副使痛饮一杯可好。”话说着,人已走远,尚朝身后的陆秉元摆手。
陆秉元也不答话,只又行礼恭送。
楚王转身,收敛了热情寒暄的面容,往会宁殿走去。面见完和元帝,回禀了留地屯军情况后,楚王就去了自己母妃慧贵妃所居的飞鸾殿。
“方才,陆秉元直驰出了京城。”慧贵妃见儿子进来,仍信手打着香篆说道。她今已三十多岁,正是女人最为秾丽,风华尽现之时,珠翠斓裙加身,更是尽态极妍,难怪二十年盛宠不衰。
楚王无谓一笑:“看来事情是有眉目了,只是不知是哪一件事。”
慧贵妃悠悠说道:“不管是哪一件事,对我们都没什么好处。”打香篆是个考验心性的活计,她下手极稳,香灰被压得平平整整,兴不起任何波澜。
第26章
泽川山庄慧贵妃是的父亲曾是国子监祭酒,家族声势虽然不显,却是一等一的清贵世家,底蕴深厚。她从少女时起就有着京城第一才女的名号,当初被纳为后妃还叫不少人可惜,只觉文坛少了个女英雄。
后妃只需有德,顺从,便算尽了本分。可又有谁知道,这偏是她自己求来的呢。从文不过是呼号着世事,理政方能执掌乾坤。
楚王没有再继续说陆秉元的事,另提了别的:“儿臣方才去见了父皇,他较我去留地时听着康泰了不少。”
“你父皇福泽深厚,自然长命百岁,有他做你的天,你干什么都是不需怕的。”慧贵妃这话早回得驾轻就熟。
如今的和元帝虽说是卧病,但他早年积威甚重,把朝廷里外治理把持得如铁桶一块,即使是身体之类的话,私下也是不敢乱说的。
但人老了到底精力不济,于朝政上渐渐出现漏子也是难免的,况且他还醉心着长生不老的事,儿子们要出头,自然得做些什么。
“怎不见母后养的狸花猫?”楚王左右看着,殿内空寂无人。
慧贵妃在千山翠釉色洗手盆中净了手,道:“跑出去哪玩了罢。”
楚王殷切地给母妃递了帕子,低声问:“如今可要着人去找?”
“狸儿狡猾,贸然跟了去,以后它就不待那地了,静候着它回来吧。”慧贵妃美目和元帝耳目遍布,即使受宠如贵妃,得器重如楚王,都不敢贸然出手阻拦,恐让和元帝查出来。早年杀兄弟不眨眼的帝王,未尝不舍得对儿子下狠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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