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安如沫将要表演,阮烟不感兴趣,天生没有音乐细胞,听什么都像催眠,使她昏昏欲睡。为免当场昏睡,御前失仪,阮烟向一旁的喜公公告辞,得到准许后悄悄离席,不扰他人雅兴。
周明恪看在眼中,倒没说什么,百无聊赖地听着曲,喝着酒。
目光不经意往右边席面一扫,便锐利地捕捉到尉迟家那一桌,小公子尉迟枫悄然离席,蹑手蹑脚往阮烟离去的方向奔去。
臀下像长了刺儿,周明恪坐不住了。
刚想让喜公公去看看,又觉不妥,开启尊口:“罢了,朕自己去看看。”
第30章
月上柳梢头, 人约黄昏后。
学渣如尉迟枫,是不懂文艺和情调的。当他看见河畔柳下的窈窕身影, 脑子里便蹦出这一句诗词来。忽然便有些理解这诗的美丽意境, 心想邓博士教的书, 还是有点用的么。
敛了神,他放轻了脚步,准备绕到阮烟身后吓一吓她, 怎料她恰好在这时转过头来, 于是他踪迹暴露, 身形僵在那儿。
阮烟对他突然的出现有些奇怪,他这外向的性子,不是最喜宴上的热闹么,怎的来到这冷清寂寥的后山?
被她这样瞧着,加之只有两人独处, 尉迟枫的脸便烧了起来。虽是略有羞涩,但好歹是出身将门的公子,做事讲究的光明磊落,他大大方方地站在她面前, 说:“我专程来找你的, 我有话要跟你说。”
阮烟眼皮子一跳, 心中升起不太妙的预感, 转过身去,只想回避他,“尉迟公子, 你若有什么事,不妨改日再谈。我得先回去了,皇上那儿还要我伺候呢。”
倒不是她自恋,觉得人家对她有意思,要当面表白什么的。而是她从他眼睛里看出了灼灼热意,似有千言万语,丝丝缕缕的情思从中透了出来,便是瞎子也能感受到那欲语还休的情意。
看她要走,尉迟枫一急,阔步迈到她跟前,捉起她纤细的手腕,触及那微凉滑嫩的肌肤,他心神一荡,忍不住握紧了。
阮烟从来不觉这家伙是个怂蛋,大家还小的时候,就晓得为她簪花,甜言蜜语撩拨她了,且说那时她还顶着皇家童养媳,未来后妃的身份,他便敢追她,更何况如今她没了那层身份的束缚,这厮岂不是要浪到天上去?
阮烟猜想的没错,果然听他急急道:“你……不要走,且听我把话说完。”
不待她出声,他继续道:“秋闱即在眼前,我已报了名,要参加今科武试。今科武状元,我势在必得。阮嫣,待我考得功名,便恳请皇上为我们赐婚,你说好不好?”
阮烟抽出手,“尉迟公子,莫要忘了我如今是在御前当差的,怎可能嫁与你?先不说可不可能,我本人却是不愿意的。”
“为什么?”尉迟枫失声问道,“你已经不是皇上的人了啊,嫁娶都可以自己做主的,还是说……你是因为年龄不到,尚不能出宫?你放心,我自有办法让你提前离开皇宫,只要你相信我。”
那些拒绝的话,在听到他有办法让自己提前出宫的时候,悄悄咽了回去。阮烟一双眸子亮闪闪,试探地问道:“你打算……如何助我离开皇宫?听内府的人说,宫女必须熬到一定的年龄,才可放归。”
她必须承认,这一刻动了歪心思,想利用尉迟枫帮助自己出宫。虽然很对不起他,自己也很坏,做法令人不齿,但是……她太想摆脱阴晴不定的神经病皇帝了。
再说尉迟枫,见到她有意要离宫,便忍不住高兴,灿烂的笑容明晃晃的,在夜里显得格外明亮,照进阮烟的心底,使她更心虚。
“你不要问,只要相信我,把你自己交给我就行了。”他慢慢地执起她的手。
阮烟脑中警铃大作,想要抽离被他牵着的手,却怎么也动弹不了,这种熟悉的感觉真叫阮烟绝望,原主阮嫣又出现了,可她就不懂了,特么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出现啊??
宛如石化,僵立着,眼睁睁看黝黑孔武的少年郎执起她的手,低头,郑重一吻。
阮烟:“……”她还是动不了,喉咙也发不出声音,脸颊在发热,不用照镜子,也知此刻脸儿红得像猴屁股。
偏偏这大傻子尉迟枫憨笑着赞美:“嫣儿,你脸红的样子真好看。”
这称呼……一下子从阮嫣晋升到嫣儿,当真亲密。
尉迟枫望着她“脸红羞涩”的样子,更认定她对自己也是有意的,她每次拒绝自己,果然都是有苦衷的。
正要再亲吻她的另一只手,便听耳边一声冷沉的呵斥——
“尉迟小子,你要对朕的婢女做什么?”
听到来人自称朕,尉迟枫唬了一跳,猛地回头,便见绰绰灯影下,本朝最凶最恶的皇帝一袭黑赤交替的衮服阴沉如鬼魅地出现,尉迟枫脚底蹿起一股凉意。
虽然父亲是他的心腹大臣,尉迟一家受这位皇帝无数恩典,可是他还是对这位皇帝喜欢不起来,对他有畏惧,唯独没有尊敬。
所以他不想跟着父亲外出征战,为这位残暴不仁的君主打江山。排除征战这种获取功名的方式,转用考武试,夺武状元。
但眼下他羽翼未丰,自不敢与他相抗。他服从地跪下,行大礼。
“回皇上,臣子与阮姑娘自幼相识,是朋友一场,故而与她叙叙旧。”尉迟枫不知道皇帝出现多久了,也不知他看到了多少,亦摸不准皇帝对阮烟是个什么态度,一时不敢贸然答话,是以答话谨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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