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把袖子往上折了折,露出自己白皙的手腕,这上面清晰可见红色的伤痕,眼下红肿还未褪去,光是看着便觉得生疼,可想而知当时受伤是何等的痛苦。
长乐只是淡淡的看了几眼,便把袖子放下来遮住了伤痕,这是他前几日被借调去干粗活时被领头太监打的,都说他命格有异,却都把他当成发泄的对象,左右不过是一个没有多少人记得的小太监,死了便死了,也不会有什么人在意。
毒打对他来说已经成了家常便饭,这样的伤痕他身上不知有多少,早就已经习惯了。
不过那些人虽打他,却从来不会往他的这张脸下手,就算长乐从来不会护住自己的脸,却还能完好无损。
兴许是伤在脸上比较明显,容易被人看出来,到时候若真的遇上贵人询问上一两句,这不就直接把把柄往他手里送吗?
瞧,这宫里的人就是如此精明,处处都带着计量,一点也不会让自己吃亏。
王秀和曹福两个人身上还带着宫外的气息,还没有沾染上这宫里人身上的冷味,也没有主动欺辱过他,所以长乐是愿意相安无事的共处下去的,他也不再奢望自己有什么朋友,只想有个能取暖的地方罢了。
长乐实在是啃不动这个馒头了,便把馒头放到了台阶上,自己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虽然身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但是他却没有表露出来半分。
这一入秋,就离立冬不远了,去年冬日他差点就没挨过来,总管那边发的棉衣被克扣了下来,就连炭火都没见到过多少,没有人愿意跟他住一间屋子,还将他的被褥丢了出来。
天气暖和的时候长乐还能在墙角凑活,可若是下了雪,融化后的雪水会弄湿被褥,不光起不到取暖的效果,盖上之后可能还会直接把人冻死。
所以长乐不喜欢下雪。
只是这紫禁城从来都不是一个让人如愿以偿的地方,冬日里的簌簌落雪是断不会少的,就像是到了深夜,未央宫里的那颗老槐树也发出沙沙的声音,透出几分阴寒。
长乐的衣衫很是单薄,自然是受不了,这未央宫虽然有给太监住的房间,但早就已经是布满灰尘,破败不堪,王秀和曹福早就寻了别处去住,如今未央宫就只剩下长乐一个人了。
其实他二人之所以不住在未央宫,实际上还是害怕未央宫的传闻,生怕那位突然暴毙的宠妃半夜回来,鬼魂索命,太监本就阴气重,哪里能抵挡得住,若真的遇上了还不是死路一条。
长乐也听说过,不过他却是不相信的,反正这宫里的人都说他命格阴重,左右不过是这样了,若真的能招来邪祟便来吧。
据说那位宠妃人生得极其美,生前却是极其爱樱花的,却也不知道先帝为何为她栽种了一棵槐树,还真是耐人寻味。
未央宫除了他便没有其他人,若那位宠妃真的有冤,回来看看也挺好的。
长乐拖着疲惫的身子慢慢朝着墙角的方向走过去,他的身影被挂在宫门口的那盏灯笼透出来的亮光拉得很长很长。
长夜宫里,吉祥只是稍微打了个吨儿,等清醒过来却发现宋缨已经不在眼前了,案前的折子已经被批阅完,整整齐齐的摆着。
吉祥心道不好,积攒下来的困意霎时间便被清空了,手里的拂尘也差点握不住,着急忙慌便要去寻宋缨。
今日可是苏贵妃的祭日,保不准宋缨会去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吉祥苦着一张老脸踏出了房门,险些栽了一个跟头,便看到宋缨身披月华踏上台阶,她身材高挑,举手投足间带着清冷的气息,那双如墨漆黑的凤目波澜不惊。
长公主您去哪儿了,可吓坏老奴了。吉祥一边拍着胸脯,一边用余光打量着宋缨,想从她身上看出些异样。
宋缨用手轻轻把落在肩膀上的槐花拍落下来,唇角上扬,笑意不达眼底。
只是觉得乏了,四处走走罢了。
第3章
吉祥虽然是长夜宫
吉祥虽然是长夜宫的领事大太监,却也是宋缨的养母指名送到她身边伺候的,负责监视宋缨的一举一动,全数都会禀报给她的养母陈皇后。
宋缨是周成帝唯一的子嗣,但是陈皇后的家族势力庞大,在朝中也是数一数二说得上话的,就算是周成帝也得敬让陈皇后几分,是以如今的后宫都拿捏在陈皇后的手里,其余的嫔妃远没有出头之地,就算是有不知好歹想拔尖的,也逃不出陈皇后的手心。
宋缨的薄唇只是轻轻吐出几个字,那股威压却还是让吉祥的心忍不住颤了颤,忙弯腰做出一副恭敬的姿态,脸上都笑出褶子来。
长公主幼时便是这样一副喜怒不形于色的性子,不喜别人过多询问她的事情,也不爱笑,让人猜不出她真实的想法,周成帝曾说这般便是最适合为帝君的,所以亲自把宋缨带在身边教养,陈皇后虽说是养母,却也只是名义上的。
以往陈皇后甚少见宋缨,也只是逢年过节在宴会上拜会一番,她们之间并没有多少情分,这些年也算是相安无事。
只是这个名义上的养母,最近却开始迫不及待的想插手她的事情了。
宋缨没有理会吉祥,径自走进了屋子里,连多余的眼神也没有。
吉祥见宋缨进去了,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瞧见宋缨的神色并没有异常,应当是没有去未央宫吧,要知道陈皇后可是最不喜苏贵妃的,若是宋缨这个养女真的去祭拜了苏贵妃,这后宫可能又要掀起一番血雨腥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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