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楠这才放下心,再次跪在地上向昭胤行了个礼,而后匆匆离去。
昭胤放下酒杯,打开身前的抽屉,从抽屉里拿出一副画,那副画已画了很长时间,纸张已变黄,画上的女子却巧笑嫣然,十来岁的小姑娘,梳着简单的发髻,正垂眸踢毽子,似乎踢了很多个,她的眉眼都是舒展的。
昭胤修长的手指在小姑娘的脸颊点了一下,低声道:“找了这些年,朕总算找到你了。”
林虞回房的时候,陆悯已不知去向,这几日陆悯似乎比以往忙了一些,经常不在家,林虞也不在意,盖上被子睡午觉去了。
陆悯拎着一壶陈年花雕,慢悠悠踱到公主府,门房知道他与公主交情匪浅,也不用询问卓成的意思,直接便把他引了进去。
卓成正坐在暖阁饮茶,天凉了,热热的地龙烧着,熏的人昏昏欲睡。陆悯推门进去,施施然坐到卓成对面,拎起手中的花雕,说道:“喝一杯?”
卓成点点头,让下人拿出两只青玉杯摆在二人跟前,陆悯将酒塞拔出来,斟了两杯酒,端起一杯,自顾自喝了一口。
卓成问:“这壶花雕存了多长时间了?”
陆悯认真想了想:“八年。”
“哦,那时间够长的了。”卓成应了一句,慢慢端起青玉杯,放在鼻前闻了闻,扬起手一饮而尽。
陆悯咂咂嘴:“今日这花雕怎么烈,让厨房的老王头烤一只鸡,端过来下酒。”
卓成一怔,不由瞪大凤目:“真的要老王头过来吗?”
陆悯点点头:“他也该过来了。”
一炷香后,一个皮肤黝黑的中年男子端着一只烤鸡推门进来,那男子身材高大,脸颊却十分可怖,遍布伤痕,根本看不出他是什么面目。五年前,长公主府的厨房走水,正在作饭的老王头被生生烧掉了半张脸,变得面目狰狞起来。
公主仁慈,并没有因为他的长相有碍观瞻,就辞退他,依然让他在厨房做事。
老王头以前十分和善,见人三分笑,整日都笑嘻嘻的,被烧以后性情大变,整日沉默寡言,偶尔说一句话,也愣愣的,众人这才反应过来,老王头的嗓子也被熏哑了。
老王头穿着粗布麻衣,端着烧鸡,明明是厨子的打扮,却没有一点卑躬屈膝之感,他泰然自若的坐到茶榻旁。将烧鸡放到茶榻中间的小几上,撕下一只鸡腿,大口啃了几下,一汪鸡油沾在嘴角,他也不在意。
老王头看看卓成又看看陆悯,肃着脸道:“忍不下去了?”声音嘶哑低沉,其实并不是被烟火熏的,而是天生就是一道烟嗓。
陆悯没有说话,撕下另一只鸡腿,将鸡腿上的肉一丝一丝挑下来,放到碟子里,拿起筷子慢条斯理吃了两口。而后才道:“前几日我去看子汇了,千里孤坟、茕茕孑立,连一个墓碑都没有。”
端坐于茶榻的卓成听到子汇的名字时,睫毛微不可见的颤动了两下,她的子汇,骁勇善战、为了大瑞抛头颅洒热血的子汇,没有死在疆场,却死在了自己最信任的人手中,也不知他在九泉之下可能瞑目?
老王头将嘴角的鸡油揩掉,看向卓成:“末将的命是子汇将军救的,子汇将军临终前将公主托付给末将,无论公主做出什么决定,末将都遵从。”
卓成抬手抚在额角,子汇的面容,她那个只见过一面的孩子的面容,在脑海中交替出现,如幻影一般闪闪烁烁,她若是再忍让下去,这一辈子恐怕也无法再见到自己的孩子。
她深吸一口气,沉声道:“不忍了。”她忍了这么长时间又有什么用,偌大的公主府,府外遍布眼线,整日活的小心翼翼,唯恐哪一日被杀死,与其坐以待毙,倒不如奋起反抗,博得生机。
阳光透过窗棂撒到暖阁,林虞靠在引枕上,捧着话本子读的津津有味,正看得入神,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陆菲身穿鹅黄色裹胸襦裙蹦蹦跳跳进了屋。她圆脸圆眼,本就长的面嫩,再穿上颜色娇嫩的衣裳,俨然就像一个小孩子。
她蹦跶到林虞身旁,猫着腰凑近:“二嫂嫂看什么书呐?”
林虞面色一怔,不由把书藏在身后,尴尬道:“胡乱看的。”近来话本子的文风十分大胆,遣词造句也比以前露骨,男女主角眼看着就要洞房,也不知会有什么虎1狼之词,林虞可不想让未出阁的小姑子瞧见。
陆菲本就是随口问的,并不是真的探究林虞在看什么,林虞既把书藏在了身后,她也就懒得再问。忙把话题茬了开来,问道:“嫂嫂喜欢吃元宵吗?”
林虞口味重,甜的辣的都喜欢,元宵甜甜糯糯,吃多了容易腻,少吃几颗,还是很美味的,她道:“喜欢。”
陆菲展颜一笑,大大的眼睛弯成两枚月亮,她走到榻前,倚在林虞身边,说道:“南方也有元宵,不过他们那儿不叫元宵,叫汤圆。南方天气热,馅料容易散,他们等闲滚不成元宵,所以做法和咱们北方不一样。”
陆菲的眼睛忽闪忽闪,像是在炫耀好东西,想要获得表扬的孩子,林虞莞尔,顺着她的意思问道:“汤圆是怎么做的?”
陆菲翘起一根手指头,一边把玩,一边道:“先把糯米粉用开水烫了,和成面团,擀成薄薄的面片,将馅料包进去,裹成圆球。南方人精细,不像咱们,只把元宵煮熟就完事了,她们还要在汤底里撒上桂花,滴上蜂蜜,又香又甜,别提多好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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