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暄神色比刚才更差,显然是没了耐心,“还有,给我母妃行礼。”
赵琳琅看着突然挡过来的陆暄,心中甚是不耐,他克制住自己恨不能立刻杀了陆暄的心,嗤笑一声,“世子这是有人撑腰了?所以硬气了?”
这话明显带了敌意,苏世诚听了,立刻上前低喝:“琳琅,住口。”
到底是自己一手带出来的得意门生,哪怕赵琳琅行事这般,苏世诚心中终归还是不忍的。
却不知,那看似温润如玉的外表之下究竟藏匿着如何的狼子野心。
苏婵抬眸看着苏世诚的背影,握着扇子的手紧了紧,缓步走上前,面向监丞低头行了个礼,“大人既是难以决断,不妨先过目民女带来的试卷和簿册。”
声音极轻,却引得一众人侧目。
苏婵迎着众人的目光,拿扇子挡去神色的从容,朝陶继点了下头,陶继会意,立刻将今晨从苏世诚书房找出来的荐卷簿和功课履历簿呈上。
荐卷簿是拿来记录历届监生的优秀考卷的,平日里收放于监内博士厅,不便取出,苏世诚习惯性让人抄录一份备于自己的书房,以供随时查阅。
包括上月因舞弊案被撤掉的那一份,苏世诚应该也留有备份,而且曹文修本身名次就靠前,考卷呈出后一经对比,几乎没得辩解。
因而监丞的脸色挂不住了,奈何魏王妃和世子都在场,加上苏世诚这个习惯知道的人不多,他只能在众人瞩目之下,硬着头皮伸手去拿。
“对了,”苏婵转过身,视线扫过赵琳琅,清冷的眸色之下掩了不被人觉察的波澜,“赵公子方才对家父和世子的不敬,还有众位监生的恶意揣测——应当不是空穴来风吧?”
听得这话,魏王妃想到方才陆暄被污蔑的样子,心中自是气不过。
她今日来,本是因着长公主那边拒绝掺和苏世诚舞弊案一事,魏王一贯敬贤,不忍苏世诚这样一位德高望重的文坛巨匠受此污蔑,特意嘱她前来。
不成想,竟遇着这般不公正之事,魏王妃气到发抖,瞪了一眼门口围观的监生,目光最终落在绳愆厅内跪坐在地的王明启身上。
“王明启,你说,”魏王妃语气不大好,“他们为何无缘无故污蔑世子?”
王明启是通过魏王府的关系进到的国子监,此番舞弊案,他也被牵连其中,见到世子和王妃之后,自是羞愤难当。
便低着头如实道:“方才赵公子说,世子上次月考拔得头筹,成绩册在严先生那里尚未公开,大家觉得有问题,所以才……”
说着,他更是几乎要把头埋进胸口。
王家虽是寒门,但因着和魏王府有几分渊源,在京城谋了份小官职,日子过得贫寒却也本分,王明启又是个性子软懦的,当年在国子监,根本没几个人注意到他。
也没几个人在意,王家和魏王府的那一丁点儿关系。
直到舞弊案发,事情发酵,王明启涉嫌作弊一事被钉死,案子翻来覆去,不知怎么就扯到了魏王爷身上,加上朝廷当时确实截获了来自边关平邑侯的一封家书,魏王府便被扣以“结党谋权”的罪名告到了陛下面前。
苏婵暗暗地想,要帮魏王府化解此番劫难,此人是关键。
同样想到这里的还有赵琳琅,听及王明启的解释后,他轻笑讽刺:“明启兄与世子平日里的关系可不差,世子为何会拔得头筹,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吧?”
“赵琳琅,”陆暄怒极反笑,“你是疯狗吗逮着人就咬?”
“究竟是我胡乱攀咬还是确有其事,世子想必心中有数!”
一旁的苏婵听得皱眉。
如今科举刚放榜,新科进士理应藏拙,而且以赵琳琅年少时的性子,不论为何,也当不会以卵击石,在这种场合和一个王府世子起冲突。
况且他说的话太有针对性了,苏婵印象中,这个时期的赵琳琅和陆暄应当没有什么过节才对。
哪怕为了保曹文修,也不该树敌至此。
这时监丞大约已经把簿册看完了,苏婵余光瞥见他额头上细密的汗珠,暂且按下心中疑虑,趁着监丞还未想好如何给曹文修找补便开口:“监丞大人可看完了?”
不大的一声,却引得所有人投来目光。
“看、看完了,”监丞硬着头皮开口,局促地把簿册卷起来双手握住,“世子的成绩确无异常,就是……虽然名次靠后了点,但……”
监丞干笑了两声,瞥见魏王妃神色比方才还难看,咬舌自尽的心思都有了。
反观陆暄,却是一脸淡然地站在原地,揣着手,还不忘拿胳膊肘撞了赵琳琅一下,耐着性子:“可以道歉了?”
赵琳琅不可置信般,也顾不得什么礼数,上前一把夺过监丞手里的簿册摊开——
便见,曹文修的大名赫然位于“一等”靠前的位置,而陆暄的名字……
他往下看了许久,才在三等的末位找到了勉强挤进及格边缘的陆暄!
怎么可能!严羽不是把成绩改了吗?陆暄怎么会这么靠后!
看到赵琳琅震惊的神情,苏婵心下了然,知道自己的猜测应当没错,便拿了另一份簿册让陶继递到监丞手里,“这一份是方才崇志堂的严先生尚未贴出去的,监丞大人……是否也要过目呢?”
到这个份儿上,明眼人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纷纷开始议论:“有人篡改考试成绩吧?那咱们怎么知道哪份是真哪份是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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