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景逸眼圈红透,如困兽般死死盯着龙默,手里紧攥着的一抹白色粉末越捏越紧,指甲嵌入肉中,他却迟迟不敢动作。
唐天赐挡在前面,龙默的坐骑正好落后唐天赐一个马头,无论他如何进攻,这第一击必然是他的儿子来承受。
他想起那日阿月辛苦产子,虚弱的她脸上露出的幸福微笑:“逸呀,这孩子随你,这辈子我们一起好好守护他。”
“他生下便是皇子,有什么要特别守护的?”他当时只觉这孩子害的她辛苦难产,狠狠在孩儿屁股上打了两下:“叫你让你娘亲疼了这三日。”
当初说好一起守护孩子的女人已经不在了,如今只剩下他一个,若再护不住这孩子,以后到了下面,又有什么脸面见她?
想到此处,那原本要扬出的白灰终究还是逐渐松开。
“这是我炎国的蛀虫,今夜小叔叔于此清理他,此人已经穷途末路无处可去,但是小叔叔也担心,他临死前的疯狂反扑,你要知道,有些人总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如今你已经十二岁,也到了该有所担当的年纪,来。”龙默取下手腕形影不离的手镯,拉过唐天赐的手,咔哒一下给他带上:“这样,对准他,然后.......咻!”
冷铁小锥带着隐不可见的绞丝激射而出,龙默抓着唐天赐的手,也不知如何动作,那小锥便在花景逸的脖子上绕了两圈,又飞射回来,龙默飞快抓住小锥,又交到唐天赐手中:“抓紧!”
唐天赐立刻按他要求,抓紧小锥,此时只要他用力收紧小锥,花景逸必然立刻窒息而亡。
花景逸直挺挺的站在树下,没有去做回手抓脖子上绞丝这种无用功,窒息的感觉铺天盖地,他还有杀招未出,只要使出,便算是此刻死了,也可多拉一排垫背的同归于尽。
然而对面掌握绞丝的人是他的儿子!
龙默就藏在他儿子背后,只露出半张脸,半个眼睛,眉棱微挑,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好似在说,当日龙角村被迫屈服的羞辱,今日一并还给你。
花景逸眼底泛出血色,忽然仰天大声一笑,随即张开五指,将手中白色剧毒粉包随手往山崖下一扔。
紧接着,他一件一件脱掉蓝色孔雀官服,夹衫,连同里面那些毒物,暗器,一并全部叮铃哐啷扔在地上。
“小叔叔,他在干什么?”唐天赐瞪大眼睛,握着小锥的手微微颤抖:“他样子看起来好可怕。”
“叔叔今天就教你一课,这世上再凶的野兽,也有认怂的时候,只要你点住他的软肋。”龙默嘴角微微一勾。
唐天赐:“那这个人的软肋又是什么?”
龙默摸了一把唐天赐的头发:“可能是此人看到已经没有退路,便想示弱认输,好苟活一命。拉紧!”唐天赐立刻按他要求,掣马后退一步,空中无形的绞丝立刻绷紧。
银光闪闪,杀意漫天!
“龙默,不需要你在这里假好心!”花景逸脖子已经被绞丝缠出血珠,他喉咙咯咯声响,忽然咳出一口血,用全身的力气在与对面那马匹抗衡:“今日输在你手里,我认了,咳咳”他脸憋得通红:“只是,你真以为自己赢了吗?你眼下这般嚣张,便以为自己天下无敌,得到那个女人的心了?你也不先睁开眼睛看看自己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凤安六年元月十五日,你做了什么,看到什么?事后又请我帮你什么,你还记得吗?”
“小叔叔,这人对你不敬。”唐天赐双手一紧,揪住绞丝,一下将花景逸憋的踉跄两步,他却又很快撑住,此时他满面青筋暴涨,便连眼珠子都泛出红色,可是唐天赐虽然只十二岁,力气却不小,顺手又是一拉,花景逸立刻往前一掺,猛地五体投地跪在地上。
他恶狠狠抬起头,对上若有所思的龙默:“那日我帮你用了佛陀杀,想要记起来发生什么,你自己也知道金针刺穴的解法,不用我多说了吧!”
“死到临头,你还想用谎言来哄我?”龙默冷哼一声,抓住一旁唐天赐的手,又是用力一拉。
花景逸虽跪在地上,这时却五指紧紧扣在山崖的石峰之中,绞丝顿时全部切入他的脖颈,只一下,气管便立刻切断小半,他呼吸再也接不上,却借着最后一丝力气,慢慢从地上爬起,挣扎着嘶声,用残破不全的气音对天长吼:“这世上,有阳便有阴,有光明便有黑暗,你自以为被光芒照亮,便假装自己也是个人了,殊不知你和我都是一样的怪物!”血从他憋红的眼睛里流出来:“之前有人跟我说过,怪物就该待在怪物的地盘,这话真是诚不我欺。龙默,我现在就要去我的地盘了.......”他一指点向龙默鼻尖:“你的那天,又是什么时候呢!”
目光逐渐涣散,花景逸看向夜空,今夜的芳华园山巅,天空晴朗,星光璀璨,那些星光从天空洒落,与头顶的树影沙沙相映,他伸出手,去接那一捧星光,耳畔风声萧萧,仿佛女人温柔低吟:“阿月,是你吗?”
说完这最后一句话,他的头颅终于缓缓垂下,往背后大树一靠。
下一秒,他的身体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一点点收缩,干瘪,好像身体哪里破了一个洞,血肉全部从那个洞中流失出去。只是若有对比,相较蝶夫人那具枯柴一样的干尸,他的尸身便像是埋在土里十来年的遗骸。
鬼树下骸骨挂,风飘摇,夜无声,是谁的灵魂在地底悠悠的哭泣呼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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