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马氏子弟,一切皆须从长计议。
他的努力已经有所回报,于长安城中除掉宿敌窦氏,扶风马氏只需要再向前走一步,便能站在煌煌帝国政治的中心。
这一步危机重重,若是踏空,便是万劫不复,只能由他下场,亲手执棋。
飞散的雪花飘入庑廊中,落在小暖炉上,顷刻融化。
马廉观察半响,雪,是个好东西,来来去去,了无痕迹。
他命主薄取来那日仙游观监斋亲笔所绘平安符箓,将符箓烧化后溶于醒酒汤中,再直接端起,一口饮下。
马廉告诉主薄,“将我的话,原封不动的告诉淳儿,成大事者,最忌心慈手软。”
陇右的风雪已至,岐州,要变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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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潺第二日醒来只觉头疼欲裂,他揉着额间阳白穴,似乎稍微和缓了一些。
“命人拿水来。”
小侍奉来禀,李都尉求见,谢潺没好气的说让他进来,没想到,走进屋的李雘亲自端了一盘方托,里面是肉糜粥和热酪浆。
见他一副诚心诚意想照顾自己的模样,气就消了一半。
李雘放下方托,观察谢潺的面色,“又不是长安的灞陵酒,怎么醉得这般厉害?”
谢潺又被气到,“对,是谢某酒量太小。”
李雘不再去惹他,让谢潺快将方托里的食物吃下,谢潺吃了一会儿,觉得暖胃,人才舒服,方才有了聊天的兴致,“那胡姬处理妥了?”
“妥了。”李雘回答。
讲来荒唐。
风尘女子素来爱财,偏这胡姬醒来,哭闹着要找李都尉。
李雘以为是钱给的不够,又加了一份,谁知胡姬不要钱,她要人,她说自己爱慕李都尉,惟愿留在身边伺候,并不在乎名分。
门阀豢养乐伎舞姬并不罕有,若是遇上好家主,日子必然比留在乐坊里安逸,
可是让胡姬奋不顾身的,的确是李雘的一身好皮囊,胡姬觉得这般英武的男人可遇不可求,为了自己下半生的幸福,必须搏一搏。
“你说你喜欢我?”李雘俯身,蹲在她面前。
“嗯。”胡姬倾身过去,妖娆妩媚。
李雘笑问:“昨夜,可还满意?”
“美妙绝伦,再也没有谁能比你更好。”
“你房间里的男人,不是我,不止一个,你要跟谁走?”
一句话击溃胡姬的心里防线,她还记得翻云覆雨中的契合,刺激。
她以为自己攀上了高枝,天亮后,才知道高枝折断,底下是深渊,最后一刻,胡姬抓住了救命绳索。
眼前的男人,心够狠,绝不是自己能招惹的人,她聪明地选择及时止损。
谢潺听完,质疑李雘,“她是那边的人,你不怕她把你不在房内的真相说出去?”
李雘斩钉截铁,“不会,我说房间里不止一个男人,这是一个女子本能中决不愿承认的事情。”
谢潺觉得李雘对女子看得透彻。
因为,李雘从来没有把她们当做女子,在他心里,她们都是窥探自己生活的不速之客。
只有,她是他的例外。
第36章 .女冠离城李雘的暗桩
遥至高|祖,今于天子,唐皇爱狩猎,太|宗曾说大丈夫在世,乐事有三,天下太平,弓不虚发,张乐高宴。①
门阀贵族皆受熏染,以驰驱野兽为乐。
四季皆宜,狩猎成了上流世家圈层里悠闲享乐的常态。
岐州刺史打着春猎献祭的幌子,邀请关内道巡察使团众人,成了上元节后岐州府衙首要任务之一,各司僚佐忙于筹备狩猎事项。
岐州长史去了书函与陇山监牧使,通传辖地春猎一事,又命各司通知岐州境内各族酋首,诚邀同乐。
不同语言的文书复函,相续传回州府译馆。
经由译语人阿枝经手转录的文书中,部族纷纷表态酋首将起身随行。
既有部族众人,少不了译馆派出精干力量同去,保障沟通。
译馆的上峰点到阿枝,阿枝以家乡长辈染疾,需要人手看顾为由,特意告假,拒绝本次狩猎同行。
对于译馆业务,阿枝历来尽职尽责,尽孝乃是人伦,上峰表示理解,并没有将任务强行指派给她。
府衙里,柴三妙偶尔与李雘遇见,也只是站在角落,远远地看着人群中的李都尉,两个人没有正面交流,却明白对方在关注彼此。
上元夜的灯轮下,他说他的人会将她带去安全的地方,她虽然不清楚他的计划,可是,她信他。
她要做的只是耐心的等待。
此次离开,雍城便再没有译语人阿枝。
柴三妙在府衙里整理为数不多的私人用品,她将文书归类,将自己的席位收拾妥帖。
她手握住刻有阿枝名字的竹牌,在最后的日子里,认真地跟雍城人和事告别。
译馆同僚被通知去往前厅,接待为春猎而来的各部酋首,只留阿枝一人照看空旷的馆所。
独孤淳进来的时候,瞧见她手握竹牌出神,“听馆丞说你在晋州的亲人有恙。”
他知道阿枝告假,他很关心她。
柴三妙转过身说是的。
独孤淳从怀中提出一袋通宝,塞到阿枝手中,“岐州东去晋州数百里,盘缠备得足些,回到家乡也不至于慌乱。”
晋州,前朝平阳郡,柴氏故里。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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