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龙王道:“所以我没有看错,凌先生爱之深沉、恨之深切,已集了二十余年的怨气,我一个寻常人,怕是无能为力。”
凌万顷挑眉:“倒有不寻常的人,可惜被雷劈死了。”
水榭里顿时一阵沉默,若不是有丝丝湖风吹来,简直连空气都要凝固。
玉龙王只是沉默,神情却依然出世般地温和,没有惊讶、没有不满,更没有得意。
半晌,玉龙王缓缓道:“那我来回答你的三个问题。首先,人有三魂六魄,魂魄齐全,便是人格齐全,但世间意外,常会使人不经意间丢掉那么一两丝,性情之变,皆因此而起。
“其次,金龙王造的孽,可解。
“最后,我不会帮助先生任何,先生若有闲情与我谈天说地,我很感激,但我恐怕完不成先生的心愿。”
这出乎意料。尤其是玉龙王直言金龙王的巫术可解,但却又表明自己不会帮忙。
凌万顷觉得其中定然另有原委。
“大师,我是凡人,做不到超然事外。我最心爱的人被金龙王施巫术镇压元灵,偷走了她二十多年的人生。我只是想帮她找回来,我不想……我不想她这辈子都以为我是个第一次出现在她身边的陌生人!”
凌万顷的眼圈,忍不住就红了。
玉龙王深深地凝望着他,微叹一声:“的确造孽,他被劈死,一点儿不冤。”
“所以请大师帮帮我!”
玉龙王却还是那样温和的口吻,缓缓说道:“凌先生,找回痛苦的记忆,未见得是好事。多少人想遗忘那些不堪的回忆,才寻到我这里,而你却想替她找回来。”
凌万顷却十分坚定:“我不相信这是大师的心里话。”
玉龙王终于微微动容,不由问:“何出此言?”
凌万顷道:“因为没有权利。谁也没有权利拿走本该属别人的东西,包括记忆。不管是欢乐的,还是痛苦的,那都是她的记忆。我不相信大师这样对天地宇宙、命运人性如此通透之人,会如此肤浅地‘以己度人’。”
玉龙王眼中顿时闪过一道异样的光芒。
他惊讶于眼前这个不算年轻的男人,他多有权势、多有财富,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此人竟这样聪明。
一瞬间,玉龙王甚至觉得自己的内心被他窥到。
高手之间的惺惺相惜,突然就涌上心头。玉龙头知道,自己已经很少有这样强烈的感情,他站在高处审视人心太久,其实很寂寞。可今天一转头,却发现身边还站着一个人。
“那我告诉你,为何我不能帮你。”玉龙王直视他,似乎也想窥探他的内心。
“我在听。”
这三个字说得不太客气,但玉龙王不在意。他早就过了与人口舌计较的那一重境界,他看的是对面的人,到底在想什么。
“若我没有猜错,凌先生是为一位姓江的小姐而来吧。”
凌万顷一震,脱口而出:“您怎么知道?”
玉龙王微笑着摇了摇头,那微笑,居然有点像苦笑。
“若这点本事都没有,怎会有这么多人找我卜吉凶。”玉龙王轻叹一声,又道,“不瞒凌先生说,金龙王曾是我座下弟子,不知哪里习得一些凶险的歪门邪道,彼此理念不同、修为目标不同,故而决裂,被我逐出师门……”
果然沙滩上的老先生说的是真的。
果然罗国民间处处有高人。
果然,老天似乎并没有薄待凌万顷,它让凌万顷意外地得到了老先生的相助,寻到玉龙王这里来。
“所以大师的修为,应该是比金龙王高的。”
玉龙王却轻轻地摆手:“我从不与他争高低。不过,当初被我发现他心怀叵测,并逐出师门,正是因为一位姓江的小姐。”
“是吗?”凌万顷紧张起来,看来,玉龙王早就知道江一苇被祸害啊。
“我发现他在研修如何收集元灵魂魄,练习对象正是华国一位姓江的小姐,很年轻,只有二十一岁。这是我们修行界最为不齿的邪术,逆天而行,极易反噬。劝说未果,我与他决裂,但我知道,以他的性格绝不会就此罢休,所以无奈之下,我提前下手,冲破界结,守到江小姐一缕魂魄,并保护起来。很抱歉,以我当时的修为,能做到的也只有这些了。”
“原来如此!”凌万顷颇有些激动,“我找过金龙王身边的人,她说元灵主人早在魂魄被收集之前,就遭意外丢失了一缕魂魄,原来,原因在这里。”
他眼中闪着激动的光:“大师既然当初都能虎口夺食,现在也一定有办法将一苇失散的魂魄找回来!”
玉龙王平静地望着他:“不能。因为我和凌先生一样,守着一个朴素的原则,我不能拿走属于别人的东西,哪怕是出于好意。”
属于别人的东西……
凌万顷心中一亮,像是明白了什么:“如果要找回江一苇失散的魂魄,就要牺牲另一个人,是吗?”
玉龙王没有遮掩,坦率地道:“其实这手法,跟金龙王的邪术一脉相承。凌先生你能理解吗?”
道理他都懂,可情感上过不去。
凌万顷道:“可……这是救人啊!”
“邪术就是邪术,哪分什么救人害人。”玉龙王轻轻摇了摇头。
“不,当然分!”凌万顷目光炯炯地望着玉龙王,“大师,我再问你一个问题,何为凶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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